张启江的话没说完，苏雯已经僵硬着身子拉开了门，率先走了出去：“老师，你别为难了，还是回去说吧。”
但是一坐在车上，苏雯就有点儿后悔了。疼的实在难受。她觉得自己走之前应该找大夫要点儿止疼药之类的，或者干脆打个封闭啥的。不长的时间里，因着车子的颠簸，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直到坐在张启江那“密不透风”的办公室里，这才瘫软在沙发上，再没什么力气。眼睛却又一直盯着张启江，张启江给她倒了杯水：“你啊，太着急了。你是担心你的那位医生朋友出事吗？”
苏雯被张启江说中了心事，却又因着“医生朋友”四个字不好脸红，然而脸却真的有些红，只能哆嗦着手拿了水杯喝水掩饰。
张启江关上房门，坐在苏雯对面，清了清嗓子。
“其实，在付子安派你去接近桑柯之前，我们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虎眼一直没有放弃他的那几条线，只不过明线转暗线，而且，他和桑柯因为内部的分赃不均，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分歧。”他看了看苏雯，吸了口气，认真的回忆：“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还在付子安的位置上。桑柯的手下黄油，在B城存的货因为明火出了意外，当时发生了爆炸，死了三十几个人。”
“我记得。”苏雯点点头：“当时的现场我看见了。如果不是情况太过惨烈，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答应付子安给我下达的命令。可是……”她抬头看着张启江，眼中满是不解：“可是后来……”
“我知道。”张启江对苏雯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我，付子安，和当时的郭局长，加上省里的领导，一共四个人。”张启江竖了四根手指头晃了晃：“我和付子安分工不同，我主要负责虎眼，两个大队，一个跟着他，另外一个跟着我。你离开之后，你和他们的沟通，我全然不知。调查是非常麻烦的，无论是桑柯还是虎眼，都极为狡猾，后来我们这边的同志查到虎眼安插了一个人在桑柯身边，这个人几乎是桑柯的亲信。为了调查这个人，我拍出了一个同志，混入桑柯集团内部。那时候，我曾经跟她提过，桑柯身边有一个人，也是我们的人。”
“您说的是……”苏雯的眼光变得犀利，顿了顿：“阿美？”
张启江点了点头：“是。”
阿美是苏雯心中久不能去除的一块沉重的心病。
苏雯怅然的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极其的不自然：“我……我……”她吸了口气：“我很抱歉……”
“不需要抱歉，”张启江笑了笑：“不需要。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桑柯会知道有我们的人潜伏在他身边？”
苏雯愣了愣，当时的情况非常的混乱，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做事露出了什么马脚被人盯上，但张启江现在这样说，难道事情另有隐情？她有些惊恐无措的看着张启江：“老师，你的意思是……”
张启江的脸色变得难看，握了握拳头：“我也不相信我们内部会有这样的人，但事情就是这样不随人愿。”他看着苏雯：“我想你也记得，付子安有个老婆，还有个女儿。是不是？”
苏雯点头，张启江哼了一声：“付子安的老婆和孩子，被虎眼绑架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苏雯瞪大眼睛看着张启江，看起来她这些天来猜测的事情没有错：“所以，是付子安……”
“不，”张启江摇头：“付子安并没有暴露你。他需要你帮他拿到芯片。”
“那么……”苏雯的脸色阴沉下来：“是付子安告诉的桑柯，阿美的事情？”
“付子安当然不知道哪个人是我派去的人，而桑柯当然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你还是阿美才是那个卧底。所以，桑柯让你们二选其一，自相残杀。”张启江重重的吐了口气：“我当时收到消息的时候，马上让我的下线通知她让她尽快想办法撤离。但她拒绝了，她的意思是，如果她走了，除了自己暴露在付子安的面前之外，更重要的是，你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苏雯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右手握着拳头：“老师……我……”她的嘴唇不断的发抖，几乎说不清楚话：“我……杀了……”
“小苏，”张启江柔和的对着苏雯笑：“我们做警察的，虽然不搞封面迷信那一套，但我一直相信好人有好报。”
苏雯猛地抬头凝着目光看着张启江：“她？……”
“失踪啊。”张启江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和说出的话丝毫不搭调，像是开玩笑一样：“好了，说回付子安吧。这不也是你这么着急让我说给你听的目的吗？”
苏雯没再追问，吐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我得回去。”
张启江静静的看着苏雯，没说话，苏雯静静的与他对视，也不说话。
许久，张启江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想回去，但是，那位沈医生，我想她可能真的会吃些苦。因为，那个虎眼安排在桑柯身边，现在一直跟着付子安的人，我们还没有线索。”
苏雯听到这句话之后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什么意思？”
其实不需要张启江解释她也知道什么意思，沈之亦把芯片交了出去，付子安迟早会知道。付子安受了虎眼的威胁，想必是要拿到芯片换取自己老婆孩子的安全，一旦芯片的事情暴露，疯狂的付子安一定会找沈之亦报复，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
大疤……
苏雯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张启江早就布置好了这一切，无疑，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摧毁虎眼的集团，她也相信B城会有人保护沈之亦。
但她无法不担心。
担心至极。
她立正敬礼，郑重的看着张启江：“老师，派我回去！我要回去！”
张启江看着苏雯的目光变得复杂，许久：“你真要回去？”
“这件事情我一直跟着，我要善始善终。沈之亦是我的亲人，她不能有事，请让我亲手逮捕付子安。”苏雯说的严肃坚定。
第84章
沈之亦送走了今天的唯一一位咨询者，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
又是午饭时间了。
但她并没有什么心情吃什么东西。
只要一想到付子安，沈之亦的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不舒服。除了恶心，厌恶，还有担心。
经历了上一次那针锋相对的交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付子安没有丝毫的动静。这个没有动静不仅仅是周怡瑶和她对于付子安，同样也是付子安对于她。付子安一天没有被抓住狐狸尾巴，整件事情一天没有真正的浮出水面，沈之亦那被禁足不能离开B城的束缚便一天不能“松绑”。还在持续的“逍遥法外”的付子安这一头，却安静的让沈之亦毛骨悚然。
为了再一次刺激付子安，她亲自去了总局一趟，大模大样的走进付子安的办公室，什么也不说，就待在付子安面前微笑，足足对着付子安笑了五分钟，直看着付子安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红额头上都冒了虚汗，这才满意的离开。
一个绝对会给自己引来麻烦的——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成就感。
但沈之亦能够看出来，对于芯片的问题，如果说上一次付子安还半信半疑，这一次，恐怕是真的相信了。尤其是他看见自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那一刹那眼神中晃过的愤恨和惊恐。
捕捉一个人眼睛里的敏感信息，这是沈之亦的专业范围。尤其是对于一个本就心虚的犯罪者。
在那个瞬间，沈之亦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把付子安逼疯了，再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居然有些兴奋。是的，付子安应该疯的，疯了对他或许是件好事，尽管沈之亦并不详细的知道付子安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但仅仅凭他陷害苏雯这一点，他就不应该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
沈之亦的大衣搭在手臂上，缓着步子想着心里的事儿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身后却忽的一阵凉风，跟着坐进来一个人，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沈之亦快速的把目光转移到后视镜上，那横过鼻梁的伤疤看起来并不陌生。
不知怎么的，付子安安静的时候，她提心吊胆，而大疤就这样出现的现在，她反而心里踏实了。
沈之亦笑了笑，似是根本不在意大疤一样，把车子点着了火儿。
“你看起来，比上次要镇定了不少。”大疤有些意外，但却依旧从容，坐在沈之亦的后面，一只手上拿着长刀，长刀的刀尖已经抵在了沈之亦的腰间。
沈之亦没有动，靠在座位上：“害怕和担心是源于不自知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我既然已经知道你是谁，你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还要惊慌？”她的头靠在颈枕上，抬眼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后视镜中的大疤，而大疤也正巧看着后视镜，两个人的目光就以一种这样简接又直接的方式碰在了一起，沈之亦哼了一声：“我只是有一个问题不是很明白，你要是可以给我解答，我死也瞑目了。”
大疤的眼神忽闪了一下，转而吸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开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