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轻易被惹恼,那人扯着衣领拽起他,响亮的两个巴掌后又将他摔到地上。接下来的,是数不清的拳脚。李负代甚至感觉到有一下击中了心脏,被他嘲讽了的人每一下都下了死劲儿,他蜷在地上,没有间隙呼吸,也没有间隙吐气。
在李负代感觉自己被打成一滩泥后男人被同伙拉开。开口的人冷静很多,“他没让我们打死他。”
李负代闭上眼,顺了口气,“怂。”
男人这一脚把李负代踢出去些距离,想再上前补几脚时再次被同伴拉住。那人走近后蹲下,看着李负代,“我们带个话,早点儿回家,就少吃些苦头,你自己看着办。”
李负代笑出声,牵动着全身都疼,“这是让我看着办?”
那两人都没再说话,扔下李负代消失在了巷尾。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个人经过,但来人后,李负代觉得还不如继续躺在地上。
其实恍惚间他最先看到的东西是他的黑猫。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冷傲的声音,和那张事不关己的脸。
“我不是有意,撞见。”
李负代像是刚从尸堆中爬出来一般,血水混着冷汗染了大半张脸,他想撑着起来,右胳膊却不听使唤,换了只胳膊勉强起身,他看着拎着自己猫的温烈丘,一时无语。
这次温烈丘人性了一些,只是依旧居高临下的,“救护车还是送你回家?”看得出李负代的抵触,他心中难免不悦,却还是站着没动。
阴沉了一会儿,李负代瘪着嘴笑出来,冲温烈丘招了招手。
架起李负代,温烈丘瞅了一眼他的右胳膊,“也断了?”
李负代垂着眼脸,干干地吐出两个字,“脱臼。”
温烈丘费了好大的事儿才把李负代弄回家。进了门李负代就坐去了地上,好像真的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看着他放出黑猫,温烈丘开口,“吃饭了吗。”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对话方式,他脸上的表情不太自在。
李负代摸着猫头都不抬,听起来倒和善,“我都这样了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不用抬头也知道温烈丘的脸又冷了回去,李负代本以人就会这样离开,谁知那人却不声不响地进了里屋。
又不声不响的,温烈丘出了李负代的屋子。估计着这次人应该是走了,李负代扶着桌子站起身,全身每个细胞都觉得疼,他几乎不敢呼吸,刚拉开抽屉,余光中却冒出些光亮来。
门外一片漆黑,而远处夹在两栋矮楼中间的公用厨房亮了一盏低瓦灯泡,温烈丘站在灯光下侧对着他,周身被隐隐的暖光映着。
李负代看着他挪着出了门,趴靠在栏杆上。
温烈丘的校服穿的整齐干净,虽然板着张脸,却站在和他格格不入的脏乱的公用厨房忙活。这种情形,李负代觉得,实在好笑。
温烈丘端着冒气的面上来时,李负代还趴在栏杆上。他下巴朝面一挑,“你里面放什么了。”
温烈丘不说话,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神色让人琢磨不透。
李负代单手接了过来。其实他端着面碗有点儿头疼,他不信温烈丘只是来还宠物,却也想不通他能有什么意图。而且他一点儿饿意都没有,浑身除了疼就是晕。虽然满脸都是伤,但他还是一副从容模样,笑出的弧度也毫不含糊,“谢谢你的面,不过我真没什么兴趣交朋友。”
言外之意就是又让温烈丘滚蛋了,温烈丘盯着李负代,伸手朝他的脸,在碰到眼上的纱布后被李负代躲开,换来狠瞪。
“被井盖打的?”
李负代看着温烈丘,慢慢眯起眼睛。
温烈丘压近他,口吻带着探究,“和叶贺有关?”
不知什么时候,面已经不再冒热气,李负代扯出个灿烂的笑,定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想探究李鹤的事儿是因为关心习牧,那我,可是跟你没丁点儿关系的。”
温烈丘再次抬手朝他的脸,李负代皱着眉侧了一下头不再动,纱布被扯掉,撕扯的疼痛感让他条件反射地捂住了眼睛,“操……!不能轻点儿啊!”他放下手,眼周一圈严重的淤血。
时间一点点过去,温烈丘的耐心终是崩盘,他盯着李负代,语气生冷起来,“我也不想废话,李鹤为什么自杀。”
慢慢侧头,李负代终于暴躁起来,他发狠地看着温烈丘,“你到底想干吗。”
温烈丘抚过眉骨,“我说了。”
李负代嗓音沙哑模糊,依旧是那句,“这不是你该管的。”
他这么说,温烈丘当真起了身。夜色深浓,屋内的灯光衬不出他的神色,他靠上栏杆,再次居高临下地看浑身是伤的人,“我也不想管。”顿了顿,“你不是缺钱吗?”
说完温烈丘点了根儿烟,初夏的夜晚寂静,都能听见烟卷燃烧的滋滋声。他似乎在纠结,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蹦了几个字儿,“我帮你吧。”
即使神色模糊李负代也一直看着他。帮……他太久没听过这个字眼儿了,要是温烈丘的语气里再带点儿温度,他对这个动词可是一点儿抵抗都没有,他不禁失笑,“你可得了吧。”
听出来了嘲讽,温烈丘一挑下巴,“那吃面。”
估计着这人不看着自己吃面是真不会走,李负代心里骂着,手上端着碗顺着碗沿儿喝了口汤,变温的汤水刚顺着食管往下,一阵异样的不适感就跑出来。
这时温烈丘蹲下来,打量着李负代挂彩的脸,漠然地说着不符的话,“我挺喜欢你的长相。”
他说完李负代就吐了,一口黑血全数吐在汤碗里。猛烈的咳意上来,他手上的碗打翻在地上,溅了温烈丘一身,几声急促的咳嗽后又伴着大量的血吐出来。
温烈丘一时也愣住,眼看着人又要往地上栽,急忙伸手扶住他。
李负代看起来很痛苦,即使身体蜷缩还挤出了个滚。
温烈丘不由得笑出来,这人想死,事儿就总找着他,不过也就这样,温烈丘默默的认同了阮令宣,这人是挺有意思。
第8章 短刀在血肉里的游荡,一刀划完又是一刀。
“哇哇,他醒了!怎么样,我说他今天一定会醒吧!给我钱!!”
“……”
醒来的李负代听着身边的聒噪,费了一小段儿时间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又进医院了。他微微侧头,牵动着腹腔一阵闷疼。
旁边床紧接着又传来声音,“按铃按铃,帮他按铃啊!”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走到李负代床边。男人五官俊朗,薄唇轻轻抿着,带着一股淡淡的阴郁感。按了铃男人又回到墙边靠着,抱着胳膊看临床上坐着的人。
李负代再次尝试着侧头,终于看到了旁边床的人。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男生,一头卷发,到下巴的长度,看着挺可爱,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伤成这样的,出车祸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着他的话,李负代心里突然一抖,“有人来看我吗?”
男孩似是同情地摇了摇头,接着却嗖的下床跑到了他床上坐着,“你还是学生吧?我叫莫守,你叫什么?”
没等李负代答话,医生携着小护士就进了病房。李负代浑身是伤,医院的各个科室走了一圈,后来还是回了骨科的病房呆着。而且比较巧,查床还是上次那个金边圆眼镜的医生。
“这是又来看我了,很好,这次情绪把控的很好。”
李负代哪儿哪儿都疼,有点儿欲哭无泪的意味。
医生看了眼在病历板上记录药物的护士,“把报修电话也留给他,这孩子暴躁。”说着他又看向李负代,“营养不良,食道溃疡,脾包膜破裂,多处骨折,软组织多处挫伤,就这些。你好好在床上躺着吧。”
李负代一叹,说那么疼呢,感情肾脏都给打破了。
“脱臼的胳膊没什么事儿了,你烟戒了没?”
李负代斩钉截铁的,“戒了!”
医生啧啧两声,睿智拆穿,“等通知去做个喉镜吧。”
李负代都被医生逗乐了,操着哑的不像话的嗓子说话,“让您费心了。”
医生走了,被提溜回自己床上的莫守憋着嘴又问,“没人联系你家里人?”
李负代摸上肚子,转开目光,“啊,疼。”
莫守作势又要往李负代床上跳,被靠墙的男人拽住。
李负代这才注意到莫守吊着条胳膊,“你也出车祸啦?”
“我不是,我是被人揍了!”莫守能动的那条胳膊向身后靠着墙的那个人一指,气嘟嘟的。
境况听起来还挺复杂,李负代躺着不再出声。其实现在不是躺着的时候,其一他没钱看病住院,其次他害怕上次的情况再重复一次,不过转而再想害怕也没什么用,情况肯定会重复的。
妈的,那个自以为是的傻逼。
“哇,扭得很严重诶……”正在李负代心中暗骂的时候,一颗扎眼的脑袋突然冒了出来,看着他灿烂的不行。
见了来人李负代冷笑两声,那个傻逼,不仅自以为是,还他妈话多。
阮令宣趴在床边,啧啧称奇,“你这怎么扭的啊,也太严重了吧。”
李负代斜着眼想了想,“扭井盖里了。”温烈丘怎么和阮令宣说的他不知道,但他这浑身上下跟病变一样的,扭这词儿也就能骗骗阮令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