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夜钓活动,温烈丘终究是没参加。
同李负代和温奶奶去海边的流程一样,他们四人背着钓具步行到海边,在礁石上呆了几个小时,从一桶鱼中挑了几条肥美的带回家,行程就结束了。
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快两点,好声好气地把江月送回房间,阮令宣才和李负代往二楼走。
钓鱼钓到后半程,阮令宣就开始哈欠连天。他其实也觉得老盯着黑漆漆的海面看动静挺没劲儿的,一直强压着困意罢了。结果,打头儿上了二楼,猛然看见靠墙黑乎乎的一团影子后,瞬时吓清醒了,几乎失声喊出来。
“这这……”反应过来坐在楼梯上的是温烈丘,阮令宣揉着心口压了压惊不住抱怨,“大哥,你大半夜连个灯都不开的坐这儿干吗啊?听见我们上来你倒是出个声儿啊,吓死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阮令宣的话温烈丘大概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只在暗中盯着阮令宣身后慢着几个台阶的人,情绪低沉。
阮令宣看了看温烈丘,又回头看了看李负代,还是没觉出什么不对。几秒钟的时间,瞌睡又回来了,他含糊着摆摆手算招呼,“我先回了啊,你俩都早点儿睡。”说着又在温烈丘肩上拍了拍,“明天打球别忘了。”
温烈丘应都不应,始终只看着李负代。
月光透不过来的楼梯转角,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在暗中的他们像是相持,可看着对方的神色却暴露了心底的情愫。仗着黑暗,他们肆无忌惮地看着对方,他们都确定,当下自己的情绪不会被对方识破。在微小的关门声传来时,李负代先收回了目光,侧开头继续走剩下的台阶。
在人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温烈丘扯住了他的手腕,长久地沉默着。
李负代吸了吸鼻子,“还不睡啊。”
“……我在等你。”
“早点儿睡吧,很晚了。”李负代拽出手腕,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温烈丘立马起身跟上。
两人看着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是一个在逃一个在追。
李负代先一步进了房间,转身就去推房门,他推的飞快且用力。门关了大半的当即,他却眼睁睁看到一只手伸进来按在了门框上。他来不及拽住门,却条件反射般地抬手钻过仅剩的缝隙覆上了温烈丘的手。
最终,门是磕在他手上的,碰撞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事情发生在眨眼间,却也是这下意识的反应,在两人心里辗转了几个来回。在李负代磕绊的活着的十七年里,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特别蠢。而今天这一举动,被他默默归为了最蠢。
他这一反应,让温烈丘有了悸动。他顺势抓下李负代的手,人也进了房间,“让我早睡,是让我睡走廊吗。”
任温烈丘抓着自己的手不轻不重的揉着,李负代头侧在一边儿不说话。
他们之间的气氛不算好,温烈丘很讨厌这种情景,“……奶奶又让你做什么或说什么了?”
李负代看着别处摇头,看着并没有交谈的打算。
“……那哪儿不舒服?”
李负代还是摇头,吊儿郎当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做了什么,惹到你了?”温烈丘放开李负代的手,转而将手搭上他的后颈把人揽近自己,昏暗中他的眸中已有不耐的情绪在跳动,“……有什么就说,我不喜欢猜来猜去。”
“没人要你猜。”李负代笑了,“你也不需要猜呀。”
“……什么意思?”他油腔滑调的样子瞬时激怒了温烈丘,抚着后颈的动作不自觉的就变成了钳制,仿佛都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你躲着我干吗。”
李负代有太久没见过这样的温烈丘,面目冷漠满是戾气,盯着他,像看一件可以丢在脚下弃之不顾的东西。他还是笑着,缓慢的眨着眼看温烈丘,不说话。
温烈丘在努力,他试图将烦躁收回去,可看着面前人的样子,就怎么都办不到。他不想在这人面前流露这种伤人的模样,他不想在他们中间创造任何疤痕。可他发觉李负代却不这么想,嫌隙存在与否,他好像不仅不在意,他甚至还在不动声色地激怒他。
“……你又犯什么病?”温烈丘迫近他,脸崩得紧紧的。
“我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负代耸耸肩,“你应该知道啊。”
温烈丘实在厌烦此时他脸上的笑,手掐上李负代的两颊,怒意传达到手指,就是过分的力度。如他所愿的,笑没了,却看见李负代轻轻皱了眉。
两腮的内壁磕上了牙齿,李负代尝到了血的味道。他还察觉出,温烈丘的气息也变了。
知道自己弄疼了他,温烈丘猛地冒出内疚,可此时没有间隙让他道歉,“……你到底想干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压着头靠近着李负代。在鼻尖触到他的鼻尖后他抱住了他的腰,“……不一直都好好的吗。”
温烈丘的唇还在靠近,李负代侧头躲开,带着安抚的吻落在他的嘴角后,他挣开了温烈丘。满不在意地退了几步,他嘲弄地笑着,“好好的,什么意思?”
他轻易出口的几个字,让温烈丘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他看了李负代很久,最终侧开头说了两个字。
随你。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房门,漠然又果断。
第61章 一星半点,视而不见。
作息本就不同,再减去想呆在一起的意愿,相交的时间,就只有一星半点。而这一星半点中还有视而不见的话,就更黯淡了些。
在温烈丘的性格里,主动柔软的成分本来就很少,碰了壁,仅剩的那些柔软都会烟消云散。因为未知的、可能莫名其妙的理由,李负代疏远着他,他也不想再给自己找气生。反正当下,他懒得去想也懒得再管。
李负代被人晃醒的时候,先听到了窗外楼下球击地的声音,才抬眼去看他身边的人。
江月跪在他床边儿,样子看着挺着急。她一把掀开他绕在腰间不起什么作用的薄被,“醒啦?快快快!快起来,帮我个忙!”
最近,因为阮令宣和江月在,温奶奶不再在做菜时候加些花花草草,而是单独给他煲一份汤。因为这份独有的照顾,李负代能感觉到,他睡得越来越安稳。
“……我说这位小姐。”偏近下午的光景,窗外的鸟鸣和拍球声混在一起,刚睡醒,李负代的神色多少有些迷离,他抬起胳膊覆上双眼,无奈地笑,“就算你对我再不感兴趣,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没错吧。要是我底下什么都没穿呢,对我负责吗。”
“行了别啰嗦!”江月不吃这套,拽着李负代一条胳膊晃起来,“你快起来,一会儿来不及了!”
其实江月之所以来找李负代,是因为她还在记仇。跟着她起身被拉到窗边,不出意外的,楼下阮令宣和温烈丘正在打球。
“气球这事儿我得让他记一辈子!”江月晃着手里的气球,对李负代说。
李负代看着江月眉飞色舞的小样子就觉得好笑。要说也是挺奇怪,憋着的气球她不怕,鼓起来的却跟看见鬼一样。而江月手里的气球看着是普通气球,却事先被她填了各色的颜料进去。肚子里五颜六色的气球再灌进水,趁阮令宣不注意扔下去,‘砰’地炸开,肯定能把他吓个半死。
想是这么想,但江月不敢碰,所以得找李负代。
听了江月的想法后,李负代一点儿都不意外,为什么她和楼下那傻小子是一对儿。事实上,这个事儿,拒绝不好不拒绝也不好,而且如果他拒绝,不好过的还是阮令宣。
把气球灌了水又弄回窗边儿,李负代靠着窗框往下看。说是观察情况,目光却没从温烈丘身上离开过。
那人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头发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他奔跑起跳,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索。他紧绷着脸,看起来有些过于严肃,仿佛不是在娱乐而是发泄。
“温烈丘可是无辜的。”李负代嘟囔了一句。
“所以让你看准一些啊!他们跑到篮球架底下的时候你再扔,我们的目的只是吓唬阮令宣!”江月跟着他探着脑袋往底下看,身子躲着气球远远儿的。
李负代砸吧着嘴点头,瞅准了空隙,拎起几个沉甸甸的气球,一股脑儿扔了下去。灌满水的气球几乎同时落地,且落地的声音比想象中还大的多,破坏力也是,崩裂的那瞬间,它们在水泥地面上飞溅出各色的水花,像熟透了的浆果,溅在球架上,小白楼的墙上,还有那俩人身上。
如江月所想,巨大声响果然吓到了阮令宣。大惊失色的阮令宣缩着脖子连着哆嗦好几下,气球响了几声他就跟着大叫几声,就差往温烈丘怀里扑了。
只是这突发的惊吓,却完全没有影响到温烈丘。他抬头,就看见了李负代的半个身子。
他们脚边儿还剩几个气球,李负代躲开温烈丘的目光,缩回窗内拎起一个气球冲江月,“这种事情自己来才解气,试试。”
江月神色紧绷地盯着气球慌忙摆手,声线都抖了,“你扔你扔,别浪费,都扔下去,球场比原来灰突突的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