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管只有一指来长,下部底座处有两个突起。
梁小斗将红管在指间翻转了一圈,又抬头望了望黑黢黢的洞口,似是思索了一番,才又将东西重新塞回了原处。
“算了,”他叹了口气,道,“这东西,我留着有更大的用处呢。”
好在手还可以用,梁小斗翻遍身上所有衣兜,只在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他吃剩下的那颗果核。
等待实在是这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这个时候一颗果核他都能仔细地把所有纹理看个遍。
虽然这里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清。
梁小斗抓过果核攥在手心,一边盘一边思索着要不要大声呼救。
这荒郊野外的,他喊个一两声也不见得能引起什么人注意,再者,大声呼救这种事,和他梁大公子的形象实在是有点不相符。
思想斗争并没有持续多久,梁小斗就听到了一阵狼嚎声。
他精神一振,抬头望向洞口。
不过须臾,一阵白光渐渐照亮洞口。
猛地看到光亮,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梁小斗不禁眯起了眼。
白光过后,一个人影徐徐降临,落在了洞底。
梁小斗虽然激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但还是忍不住道:“山主大人,您怎么亲自下来了?这里又脏又暗,实在不适合您亲临现场。”
不知是不是洞底昏暗无光的缘故,梁小斗觉得山主大人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阴沉得厉害,尤其见到了灰头土脸缩在角落的梁小斗,他整个人身上的光仿佛都暗下去了几分。
梁小斗眼看着牧海一言不发地靠近他,随后俯身端详着他的脸。
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冷冰冰的,让有些困顿的梁小斗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的脸能有什么好看的,这功夫说不定和花猫一样,滑稽又可笑。
谁知,山主却沉默地伸出手,手指在他脸颊上摸了摸。
梁小斗干笑一声:“山主大人见笑了,我一时不察,还劳烦你们出来找我了……”
在他脸上流连的拇指顿住,梁小斗还要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气氛的话,谁知,面前的白衣突然放大。
山主大人,倾身靠近,凛冽的气息直直冲入鼻腔。
那线条优美的颈项就在眼前,梁小斗呆若木鸡,只觉得脸颊上有什么湿滑清凉的东西擦过,
他一把抓住山主大人的袖子,有些惊慌道:“不至于,不至于,山主大人,我又没死,顶多算是受了点伤,您不必如此。”
仍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梁小斗急急向后退开,退无可退时,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那双总是背在身后,藏于衣袖中的手臂格外有力,将他一个大男人打横抱起,如同只在胳膊上搭了一条毛巾。
梁小斗心中一悬,再睁开眼,人已升至半空。
他向下瞟了一眼,一队狼群围在洞口,见二人跃出,领头的红狼仰头长啸。
身后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忽远忽近。
梁小斗双眼一闭,哎,太TM丢人了。
先装死再说。
治疗
晨光熹微,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灵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山主的住处,远远地围了一圈人。
昨夜为了寻人而四处奔波过的当事人们,此刻全都聚在庭院外等着里面的消息。
山主大人的院子当中,一个圆脸少年跪在那里,脊背笔直,眉宇间满是倔强。
人声时不时传入少年耳中。
“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我看是山主大人亲自抱回来的。”
“听荣哥说,好像是腿折了。”
……
一阵沉默后,有个声音犹豫道:“要不我们也去跪着?”
“我之前瞪过他一眼。”
“我巡夜的时候,爬窗户偷看过他。”
“我偷吃过他那份食物,虽然只有一小口。”
“我说过他是蛇精,不过这不算坏话,最多是怀疑。”
……总觉得现在跪,已经来不及了。
——
房间内,梁小斗靠在榻上,龇牙咧嘴道:“诶诶诶,轻点,轻点,疼疼疼。”
牧海执起他脚腕的动作一顿,手上的力道瞬间放得更轻了。
梁小斗的小腿肿得厉害,这位大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样的伤,在地洞里晦暗不明尚且能镇定自若,如今直面伤口倒是有点心有余悸了。
不得已,只能移开视线分散注意力。
门厅入口处,以长老无为为首,大黑牛、狼姑娘、猫头鹰少年一字排开,站着的人个个呆若木鸡,落在山主大人身上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梁小斗一眼扫过去,更觉尴尬,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摔了一下,跌了一跤,不要紧的。”
言外之意,你们都站在这里围观,很影响伤患的情绪啊。
但几人谁也没有看他,目光全都聚在山主大人的手上。
眼看着山主大人屈尊降贵就要给梁小斗把鞋脱了。阿随实在看不下去眼,上前一步道:
“山主,还是交由我来吧。”
牧海立即沉声呵斥:“站住,你们谁都不许靠近。”
他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几人都没料到山主竟然生气,一时间都僵住了。
这下梁小斗只觉得更加尴尬了,他只得转而对牧海道:“这种伤又死不了,你大惊小怪什么。”
说着,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对面色发白的阿随姑娘道:“说起来,还要谢谢阿随姑娘最先找到我,就是当时天色太黑,我没有来得及仔细瞧瞧阿随姑娘的英姿飒爽。”
阿随原本发白的脸色又一点点变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依言退了回去。
室内再次陷入死寂。
梁小斗的裤腿被挽起,露出已经变得黑紫的伤口,淤血凝在伤处,看起来分外惨烈。
牧海卷起袖子,从一旁的铜盆里取过沾了水的白巾,一点一点地为梁小斗清理伤处。
梁小斗其实十分想问他白布消过毒没有,瞬间又感受到了没有麻药的痛苦,只能一闭眼睛扭过头。
再睁眼,扫过门口众人的身影时,心中一动。
“牙呢?”他随口问道。
所有人面色一紧,皆是闭口不言。
梁小斗大惊,猛地坐直身子,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也迷路了吗?这熊孩子,是不是偷鸡不成反丢米了?”
牧海将染了血迹的白巾重新放回盆里,淡淡回他一句:“没丢,你坐好。”
闻言,梁小斗明显松了口气。
那还好,就是可惜他现在行动不便,不能将他提起来打一顿屁股了。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又落到牧海那双替他疗伤的修长手掌上,昨晚那手指在他脸颊上反复徘徊过,不禁让人心头发痒。
梁小斗仰头闭眼,在心底大喊:啊,错觉!错觉!
一切都是错觉,温热的手指,湿润的舌头,都是错觉!
半晌,牧海道:“行了,你们出去吧,各回各处,好好休息。”
众人不敢反驳,只得一一退去。
梁小斗瘫坐在榻上,看着牧海伸出手,手上一团白光落在他小腿的伤处,散发出淡淡荧光。
那感觉又暖又软,梁小斗折腾了一宿,缩着脑袋几乎要哼哼着睡过去。
别说,神仙的法术可比麻药有用多了。
半晌,牧海停下手,倾身扶住梁小斗,想要扶他躺下休息。
迷迷糊糊的梁小斗却抓住牧海的胳膊,打了个哈欠道:
“山主大人,你如何处罚牙了?”
牧海任由他拉着,冷冷道:“是谁告诉你的?”
所有人都想给牙求情,可小孩子犯了错,就必须惩罚,哪怕是无心之错。
梁小斗一把抓住牧海的衣襟,借着这股力,起身与他对视。
“山主大人,我是摔了腿,不是撞了脑子,你看刚才那几个人的神情,只要我不瞎,都看得出来,他们有话要说。”
牧海垂眸,从那长睫下倾斜而出的寒气丝丝入骨,他道:“那你看出,我生气了吗?”
闻言,梁小斗立即松开手,狗腿似的抚平自己刚抓住来的褶皱,满脸讨好的笑意:“山主大人,您消消气,我也不是想给大家添麻烦,我这不是不可抗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