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天明,林避独自一人从帐篷里清醒,率先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可这山林间还是一片雾气蒙蒙的,七八点的模样,一丝阳光都泄不进来。
一夜过去了,除了民俗学四人组外,其他人的睡眠质量都还可以,精神饱满,唯有小金小银最惨,整个脸蛋都浮肿了起来,把原本清秀可人的五官给挤了个变形。
出了昨晚那事,八人队伍有了嫌隙,赖三皮闷声不吭的走前头带路,林避和严玉骨手拉手走队伍最后。
严玉骨奇怪他忽然的亲近,有点担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避摇了摇头,抓紧了严师兄的手。
八个人往东边方向走,越走,林避越觉得周遭植被十分眼熟。当赖三皮拨开灌木丛后,林避心头一跳,这才发现他们竟然走到了小瀑布处!
可明明从出发地点向西走才到小瀑布啊!
赖三皮和老臭脸色一变,停下了脚步,银框眼镜觉得奇怪,从他俩身后探出头道:“怎么了?”
“没事。”赖三皮脸色有些凝重,“我带错路了,咱们往回走。”
要是放在平时,小金小银早就叽叽喳喳地抱怨了起来,可现下两人精神势头不佳,恹恹的,什么抱怨的话也没说,只是垂着头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往回走。
一行人又往回走,走回到出发地点后,赖三皮尝试着往西走。
不出意料的,他们再度回到了小瀑布前!
银框眼镜惊叫道:“怎么又回来了!”
其他人皆是一脸凝重,没人理会银框眼镜。林避其实想试试走“禹步”破阵法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啊!”双生姐妹花中的小银忽然尖叫了一声,哆嗦着手指,含着哭腔道:“是、是、是昨晚的姐、姐姐吗?!”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背上窜起一股冷意,尤其是林避,乍一看到瀑布水幕中伸出的一截红袖手臂,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寒毛耸立!
那截手臂耷拉在地上,手掌上四指弯曲,唯独食指竖立,往东边撇!
小金小银有些崩溃了,结结巴巴道:“诈尸了?是诈尸吗?姐姐在怪我们害死她吗?”
银框眼镜也是一脸苍白,魂不附体的模样,要不是大块头袁力搀扶着他,估计他此刻都要跌坐在泥地上了。
老臭胆子大,什么怪事没见过。伸长脖子,观察了一会,严肃道:“这、这好像是在带路?!”
带路?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赖三皮建议道不如派出两人按新娘指出的方向走走,探路。
“我去。”严玉骨看了一眼林避,抢先主动道,老臭也说他也去。于是二人直接卸了背上的行李,二话不说,轻装便行的动身出发朝着手指指着的方向走。剩余的六个人留在原地休息,十二只眼睛死死盯着那段手臂,心脏如擂鼓,砰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好似下一秒,被咬断脖子的新娘会从水幕中“哔”的一声窜出!
然而他们眼睛都盯得酸了,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老臭和严玉骨回来了,赖三皮赶忙迎上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臭看了一眼水幕后,隐约可见的红色嫁衣新娘,说道:“她是在给我们指路没错,但是要想出去,得要她一直指路才行!”
而严玉骨也在一旁,向林避简略地说了刚才的所见所闻。他和老臭按着新娘指出的方向走,的确是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可是没走多远,又重新被“鬼打墙”,走了回来。
知道怎么出去了,新的问题也就来了。
那到底是谁去背那具新娘尸体带路呢?
几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老臭和赖三皮一个年纪六十多,一个五十多,且老臭方才一来一回的,也消耗了不少力气。银框眼镜年纪跟赖三皮差不多,但是个胆子小又弱鸡的人,绝对不可能去背尸体的。于是他一张嘴,眼睛一瞥林避和严玉骨,刚想说让林避二人中的一人背尸体。却没想到老臭抢先一步,看着袁力冷笑道,“祸是你闯的,人也是你害死的,不是你背,谁背?”
袁力怒了,腮帮子鼓起。
银框眼镜见状,眼珠子一转,连忙道:“投票决定,少数服从多数!”然后又道,“林先生、严先生还有袁力,没有投票资格!”他这算盘打得好,心想小金小银和他一条心,来个三对二。
“选袁力的——举手!”
第十章 暗道
袁力黑着脸背着新娘尸体走最前面。
银框眼镜同样也沉着脸,眼神如刀子,恶狠狠地投射在前方互相搀扶着的小金小银两姐妹背上。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投票结果竟然是四对一,小金小银、老臭和赖三皮全部同意让袁力背新娘尸体!
经过一晚上后的新娘尸体已完全僵硬,全身关节无法折叠。只能像绑木板一般,用一根尼龙绳捆在袁力身上,直挺挺地贴着他的后背。而新娘的两根手臂则搭在袁力的肩膀上,他微微一侧脸便可碰到。
袁力浑身不自在,觉得背后万分诡异,直冒寒气。老臭在他身后有些幸灾乐祸道,“活该。”
每走一段路,袁力背上的新娘的手指会以一种十分缓慢,且不易察觉的发生变幻。再看她的手,定会发现她重新换个方向指。
就这样,一行人在“僵尸新娘”的指路下,折腾到了十二点,终于才摆脱了鬼打墙,出现到了另一片,从未见过的区域。
老臭眼睛尖,一出来便发现了草地上正堆积着几块鹅卵石!
“娘的!有人在这里摆阵!”
他愤愤的踢了一脚那些石块,将它们打散。许是力气太大,其中一颗“嗖”的一声,往前方的草丛飞去,“咚”的一下,竟然砸出了一只红短褂短裤的大老鼠!
那只老鼠发出“吱”的痛呼声,从茂盛的绿色灌木丛中窜出!
不是人摆阵!是老鼠摆阵!
见状,银框眼镜找到了机会,终于可以发泄心中的怨气和不满。他朝老臭冷笑道:“昨天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这群动物不会报仇的?怎么今天就有人来寻仇了?”
老臭阴沉着脸回望银框眼镜,浑浊不清的老眼射出阴冷的光芒,不甘示弱地回嘴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没拴好,乱放出来咬人,才遭了这么一档倒霉事儿!”
“你!”
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明枪暗箭了一通。
吵得人耳膜“突突”跳。还是赖三皮出面做和事佬,说两个年纪加起来都过一百岁的人,怎么还这么意气用事,吵架起来跟三岁小孩一样无理取闹。
老的在吵架,年轻的则一派和谐。摆脱了鬼打墙,袁力也终于能摆脱背上的“僵尸新娘”了。经历过了老鼠精和会指路的尸体,袁力放下新娘的时候,恭敬了许多。脸色虽然发黑,但表情却是十分虔诚。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新娘平放置到一棵大树下,接着跪在新娘面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感谢……您的指路。”
林避也跟着双手合十,朝新娘尸体鞠了个躬。等他再抬头,直起腰时,新娘原本直挺挺竖着的两条胳膊,不知何时自己放了下来,安安静静地交叠着,垂放在肚子上。
严玉骨盯着新娘看了一会后,对林避小声道:“她在还你恩情。”
恩情?林避先是一怔,然后转念一想,想到了昨晚自己给新娘刻的石碑,立马明白了。
难怪新娘愿意带他们破阵,原来是在感谢林避。
老臭和银框眼镜针尖对麦芒了好一会后,终于把心头烧了一晚的怨气和邪火给发泄完了。两个人喘着粗气,互瞪了一会,又忽然冰释前嫌,拥抱了一下。
小金小银两个女孩子看得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男人间的友谊。
赖三皮抱着手臂在一旁道:“吵完了?舒坦了吧?要我说,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虽然是罗先生这边的不对,但老臭你也不亏啊……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那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一行人随着赖三皮往西边继续走。
银框眼镜和老臭吵了一架后,关系亲近了些,说话也随意了不少。银框眼镜道:“老臭哥,怎么就连那些普通的大老鼠都这么聪明,还懂得给人摆阵!”
老臭道:“那可不是普通的老鼠,一般啊,我们称它们为‘灰八爷’!”
“‘灰八爷’?”
老臭点点头,说道:“罗兄弟,你不是研究民俗的嘛,怎么?没听过‘灰八爷’?”
银框眼镜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镜,说他是研究乡村方向的,只知道“胡黄白柳”四大门。他又问道:“那位……新娘为何又能指引我们出阵?”
“那话可就长了。要从咱这‘山神’的来历说起……”老臭从一个带路马倌摇身一变成为导游,“‘四大门’知道了,‘五族仙班’知道不?咱们信奉‘出马仙’的人,拜的正是‘五族仙班’!胡黄白柳灰!”
老臭道,除却佛教、道教外,民间其实还有许许多多,同样是以“修仙得道”为目的或是以“普渡众生”为目的的教派。而“出马仙”则是由“旧时萨满教派”脱变而成的“萨满仙门”,专门信奉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五种动物为神仙的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