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特别”?
刚才那么漫长的对视,又发生了什么?
范佩阳倒是很配合,直截了当问得摩斯:“你看见了什么?”
得摩斯说:“你的恐惧。”
范佩阳眉心轻微一蹙。
得摩斯现在看着他,就想安慰地拍拍肩,导致必须要克制心底的“同情滤镜”,才能保持神情冷然:“我说过,人都有恐惧,你也不会例外。”
范佩阳真心好奇了:“那我的特别在哪里?”
得摩斯以为他会因“自己竟然真的有恐惧”而受到打击和挫折感,结果竟然更在意“特别”?
不过无所谓,他本来也是要说的:“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恐惧深渊,大小深浅不一,里面通常塞满了众多恐惧化身的怪物,要穿过这些怪物,深入渊底,才能找到最隐秘最恐惧的那个……”
得摩斯的解释,让闯关者们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虽然他们隐约可以想象得摩斯窥探恐惧的过程,但“深渊论”,却是第一次被守关者明确提出。
“他的深渊是只有父母的家……”得摩斯先指向晕厥中的崔战,而后依次又点到和尚、下山虎、丛越,“他是孤岛教堂悬崖古堡;他的最无聊,就是死亡恐惧怪;他的场景算有特色,在水世界的[购物区]……”
范佩阳耐心等着自己的深渊。
众闯关者也好奇死了。
“你这些都不是,”得摩斯摊手摇头,“你是办公区。”
众闯关者:“……”
不愧是霸总,有特色。
范佩阳试着脑补一下,补不出来,更觉有趣:“具体呢,都有什么陈设,什么装修风格?”
“一张黑色实木桌,一个台钟,几张演算纸,一支钢笔,还有一个书……”得摩斯突然止住话头。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跟着一个闯关者的节奏乖巧回答问题??
范佩阳:“书什么?”
得摩斯:“……书架。”
守关者需要将窥探的恐惧告知闯关者本人。
守关者需要将窥探的恐惧告知闯关者本人。
默念两遍工作规范,守关者情绪稍稍平复。
“抱歉,”范佩阳象征性地客气一下,“我可能还是要回到最原点的问题——我的恐惧,在哪里?”
众人在心里疯狂点头,谁要听什么办公区什么破书架,重点是恐惧啊,能把提尔打晕的人,最深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书架上的书,”得摩斯慷慨分享探秘成果,“每一本书,就是你的一个恐惧。我遇见过的所有闯关者,恐惧都是乱七八糟堆在深渊里,无组织,无纪律,一有空隙,就踩着其他的恐惧争着抢着往上爬……”
“只有你,”得摩斯的语气很微妙,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只有你把所有的恐惧都塞进了书架,整齐到我都看不出,哪个是你最害怕的,所以我才说,你挺特别。”
范佩阳现在,才终于勾勒出一点自己的恐惧轮廓:“那是特别好,还是特别不好?”
“特别——”得摩斯故意拖长音,末了一笑,“不好。”
他语调戏谑,像在玩笑。
可所有闯关者都清楚,这位守关人根本不屑于同他们开玩笑。
范佩阳依旧平静:“怎么个不好法,说来听听。”
得摩斯对眼前闯关者的命运,已有决定,故而不介意再多给些临别赠言:“每个人对自己恐惧的认知程度,都是不同的,越乱,越代表他不清楚,像那个怕单身的光头,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是自己最大的恐惧……”
和尚:“……”
远离战火线,膝盖也中箭。
得摩斯:“而恐惧这东西,理得越清楚,才越恐怖。换句话说,你越知道自己恐惧什么,你的恐惧度反而越会升高。很不幸,你是我遇见过的自我恐惧认知最清醒的闯关者。”
范佩阳沉默下来。
唐凛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第一次意识到,清醒者,最疼。
“就聊到这里吧,”得摩斯缓了语气,罕见地带了一点宽厚,“你说你没怕过什么,结果你对自己的恐惧,比谁都清楚。你欺骗我,但我不计较,我也不打算把你那么多的恐惧,一个个摊开在这神庙里……”
众闯关者:“……”
就这么通关了?到底什么恐惧啊,竟然能打动冷血的得摩斯。
得摩斯:“你的恐惧很让人心酸,所以死吧,死了什么恐惧都没了,也就不难受了。”
范佩阳:“……”
唐凛:“……”
众闯关者:“……”
这是什么魔鬼逻辑!
作者有话要说: 得摩斯:死了就解脱了,很科学啊~[摊手]
范总:你过来,我们再谈谈。
第98章 无惧者┃这些书简直串起了一部年度虐心大剧,还是关卡世界实地取景的。
“你要杀我?”范佩阳对守关者神奇的脑回路,也有点意外,“确定了?”
他的语气不重,可得摩斯莫名就有一种被质疑的不爽:“当然。我是守关者,可没时间和你玩虚张声势的把戏。”
范佩阳不再说话,沉默着看他。
亲眼见证过范总实力的全麦、和尚、五五分:“……”
完了,要打了,就是不知道这回谁能胜出。是范佩阳终于体验到守关者的彪悍,还是守关者再次迎接霸道总裁的铁拳?
得摩斯不喜欢范佩阳的眼神,盯得他很不舒服。
讨厌。
很讨厌。
得摩斯在心底咔咔咔地继续盖死亡黑戳,直到把范佩阳盖成一块黑板。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就不应该和他说太多,一说多,就容易让他生出“我果然是天选之子”的错觉,进而得寸进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按住,碾死,就完了。
干脆利落的清净。
一抹暗色倏地蒙上得摩斯的眼睛,他凝聚心神,直视范佩阳瞳孔,去捕获对方全部的……
“不合格。”范佩阳轻轻摇头,语气很淡,否定态度却坚决。
得摩斯一怔,操控中的能力随即中断。
这感觉就像法场上,你已经往刀身喷了酒,举起胳膊准备砍了,受刑人突然回头说,我觉得你不行。
不只扰乱刽子手的节奏,还影响刽子手的心情!
“你说谁不合格?”得摩斯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却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你不合格。”范佩阳的字典里,就没有“委婉”一词,“如果你是我的员工,就你刚刚的表现而言,我会让人事部门给你通报批评。”
得摩斯气得想笑:“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是守关者,这一关卡我说了算。为什么这座神殿里要放我的雕像,因为我——”他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就是这里的神。”
范佩阳:“你想多了。”
众闯关者:“……”
真是一点喘息时间不给,无缝怼啊。
“你只是一个守关人,”范佩阳平静陈述,“像你这样的,每一关都有,算下来人数至少十个,如果都是1/10的轮班制度,那总人数还要再乘以三,甚至更多。”
神性,消解。
范佩阳:“说白了,你们就是通关程序的执行者,既然负责执行,那么请时刻谨记‘程序正确’这四个字。”
工作岗位,定性。
范佩阳:“如果守关人带头不遵守程序,不仅难以服众,连关卡本身的权威性都会受到质疑,这会降低闯关者的参与热情。而据我观察,引导更多的闯关者进入关卡,才符合你们‘优中选优’的核心利益。”
精准打击,绝杀。
众闯关者:“……”
他们仿佛看见一间会议室,范总正把得摩斯按在谈判桌上摩擦。
然而守关者不愧为守关者,千军万马来袭,也能一瞬抓住重点。
得摩斯:“你在质疑我的‘守关流程’?”
范佩阳皱眉,那神情仿佛在说,这还不够明显么:“你的守关流程,应该是窥探恐惧,并通过公布恐惧的方式来打击闯关者,以其反应来判定是否通关。”
得摩斯有点听懂了,绕了这么半天,无非是不想死,他露出嘲讽笑容:“我承认你的反应比大多数闯关者都镇定,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判断。你,不通过。”
范佩阳怀疑对面是个傻子:“我对你的判定结果不感兴趣,我只需要你补上漏掉的环节。”
得摩斯:“……嗯?”
范佩阳:“公布你看到的所有恐惧,打击我。”
得摩斯:“……”
众闯关者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要求,如果灵魂能实体化,现在保准一个个都拿着小手手捂胸口,太刺激了。
得摩斯也想捂,但为了一个守关者的尊严,他扛住了纹丝不动,除了不受控制上扬的语调:“你现在是要求我当众公布你的每一个恐惧?”
“书架对吧,”范佩阳彬彬有礼,“从上个往下,从左往右,每一个,谢谢。”
得摩斯心口疼,随着心跳,一下一下的。
但这回不是被虐的,是被气的:“你清醒到可以把每一个恐惧打包整理塞进书架,还需要我再一本本说一遍?”
要么范佩阳有自虐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