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这几天喝药已经喝的要死不活的了,今日吃过蜜饯过后难得兴致不错,把自己披散的头发束了一下。
还不待他去找沈孤鸿,他的妖气便先察觉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气息,那女子似乎与沈孤鸿关系极好,两人还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姿态看起还有几分亲密,不过亲密之余倒也有几分男女间的疏离,南冥稍稍放了些心,又生怕沈孤鸿察觉到他的妖气,便没有特意去探听两人具体说了什么。
没想到还不等他去找沈孤鸿,这女子倒是先找上了他。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孤鸿房里!”少祭司一推开门,便厉声问道。
好一个冷冽的女子,女妖多是喜欢妩媚妖娆惹人怜爱的皮相,倒是少有这般凌厉的。
“这般不经主人允许便闯入其房间,我还没问你是谁,你倒先问起我来。”南冥似笑非笑道。
南冥面上不屑,高贵冷艳,心里却是酸溜溜的想,孤鸿,叫的倒是亲热,他却居然连小除妖师叫什么都不知道。
少祭司似是笑了一声,眸色深邃清冷,里面蕴含着如将人烧灭的怒火。
这房里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红衣男人。
这男人容貌比之女子还要来得艳丽,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玉簪,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风流,这样的一个人,或者应该说这样的一个妖居然能够入住他师兄的房间,凭什么!
何其可笑,她师兄曾说他喜欢清冷端庄的女子,她就努力将自己活成了那般模样,就连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性格,是否也和一般小女儿般喜欢珠钗玉石霓裳羽衣,可如今他师兄的房里居然坐着一个与清冷端庄这个词毫不相关的男人。
少祭司之所以第一眼就觉得这男人与她师兄会是那种关系,除了对方能入住沈孤鸿的房间,更多的却是那根玉簪,那是沈孤鸿平日里惯爱用的,如今却在这男人的头上。
少祭司深吸了一口气,将死死盯在对方头上玉簪的视线收了回来,冷傲道:“我是谁,我自是师兄青梅竹马长大的师妹,是他最亲密的人。”
“却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妖孽?!听花小苑岂是尔等小妖想来就来的!”少祭司声音骤然一寒,手持玉箫就要放至唇边。
南冥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唇边的笑容也逐渐变成冷笑。
“少祭司且慢。”
冷冷淡淡的声音从少祭司的身后传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将她唇边玉箫抚下。
“这是我的朋友。”沈孤鸿淡淡道,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师兄!你可知……”少祭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孤鸿。
沈孤鸿一指轻轻抵至她的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我们换个地方说,不要搅扰他休息。”
两人走后,南冥眨了眨眼,嘴角挑出一点愉悦的弧度。
随即识海里的元婴小人又沮丧起来,就是不知道他方才的冷笑有没有被对方瞧去。
“少祭司,你前往我的房间是还有事吗?”
“我……”少祭司自知理亏,可方才之事还历历在目,沈孤鸿在维护那妖精,只单单这番想想就让人难以接受,于是她的话难免又咄咄逼人了些,“孤鸿,你怎可收留一妖精在听花小苑,也是今日来得是我,若是来得其他人你可知今日之事又当如何。”
沈孤鸿面上神情毫无任何变化,只语气间有些冷漠的开口道:“少祭司这里不是长生殿,你无权不经我允许便出入我的私人领地,至于那小妖之事少祭司恐怕也无权干涉。”
“师兄,我知道我这般闯入你房间是我不对,可、可你这般饲养妖精莫非就是对的!”
“天晚了,恐夜深露重,少祭司还是回吧!”沈孤鸿不愿再和其多说,索性下了逐客令。
“你我当真要闹得这般田地吗?师兄,我到底哪里不好,自从你察觉到我心意过后,便再也不叫我师妹,我不过是喜欢你,喜欢一个人也是错的吗?”少祭司琼鼻微皱,眼中已透出水雾。
沈孤鸿愣了愣,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将这话说出,刀削般的唇紧拧成了一条线,随即又松开,淡淡道:“你我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
“难道你和一个男妖精在一起就合适了吗?!”被人如此拒绝,哪怕是在心上人面前少祭司的脸色也难免不好看起来,“沈孤鸿!我以长生殿执法长老的身份告诉你,人妖不可恋,你勿要自掘坟墓!”
沈孤鸿点了点头,“多谢少祭司好言,你多虑了,他只是我在千雾谷不慎打伤的一只小妖,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关系。”
“此话当真。”少祭司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沈孤鸿。
“自是当真,夜深了,少祭司早些回长生殿休息吧。”沈孤鸿唇角微扬,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的肩。
远远看着女子离开的俏影,沈孤鸿不由叹了口气,扪心自问此话当话真当真吗?
沈孤鸿抬起自己的手细细打量,手上似还有对方舌尖滑过他手指的触感,浅淡的吐息,他无声苦笑,恐怕是当不了真的。
第91章
时值初夏雨夜,细雨丝丝。
一顶笼罩着雪色轻纱的软轿轻轻巧巧地停在长生殿殿门外,随即两旁有人小心地打起轿帘,就见一只玉手从里面伸出来,五指纤长嫩白,轻轻搭在侍女的手上,从轿上轻盈落下。
下轿女子妆容素雅,一袭白色宫装,戴着遮面的薄纱,清冷孤高致极。
一旁的侍女忙将绘着水墨的油纸伞撑于女子头顶,另一名侍女手持一盏琉璃灯紧随其后。
女子款款走向大殿门口,殿门连忙有一弟子跑来迎接,恭恭敬敬地对其行礼,“见过少祭司。”
少祭司伸出手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油纸伞,便挥退了身旁跟随的侍女,冷声问道:“殿主呢?”
“殿主正在修炼。”弟子似被女子的寒气所侵,将头低得更低,颤颤巍巍的回答,“少祭司可要弟子前去通报。”
“不必,下雨正是阴阳交替之时,修炼比之平日事半功倍,莫去叨扰殿主。”
“是。”弟子忙应声道。
丝丝细雨飘下,落在绘有水墨的油纸伞上,那持伞的女子白衣似雪,青丝淡束,徐步于细雨当中,如行走在烟雨长廊,然在路过一殿门时,她却是忍不住的微微停了脚步。
这里是……殿主的书房。
少祭司不禁的便想起了那误入此地的弟子所说的那幅画,红衣男子,艳丽俊美,疑似千雾谷蛇妖。
之前还并未多想,可当走到这时,少祭司不自觉的便想到了在大祭司那里看见的红衣男妖。
千雾谷,同是红衣,也同样艳丽的不似男子,这两者之间可否有什么联系。
大胆的想法一旦生成,便如同抽丝剥茧般让人停不下来,少祭司一手微撩裙摆,一步步走上了白玉阶梯,来到了殿门前。
她在原地等待了些许,殿内并无半点声响,果然,殿主现在在练功堂闭关修炼不在此处。她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推开了朱漆雕花的殿门。
长生殿殿主向来喜静,不爱浮华,所以当少祭司推开门后,眼见里面奢华至及的布置,一时也难免有些惊诧,不许任何人进入的书房,原来是这样的吗?
少祭司跨入殿门,一时只闻一股梅花暗香飘来,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此时已值初夏,怎会还有梅花香。
她循着味道而去,只见那味道并不是来自各色古籍,或者炉火香料,而是来自殿主日常处理公事的桌案。
熏香吗?
少祭司走进了些,只见上面平铺了一张发黄的丹青,用砚台压住了一角,明显被其主人时常爱抚,触及那抹艳色,少祭司心跳促如鼓点,不自觉的变紧张了起来,她脚步略僵硬地继续走近,果然桌案上放着的的确是一红衣男子的丹青,而那梅花香气便是从那画上传来的。
她几乎屏住呼吸,手指带着些微颤抖的将放于红衣男子脸上的砚台移开,凝目去看。
入眼所即让少祭司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只觉心惊肉跳的厉害,羸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急忙按下纷乱心绪,慌忙将砚台再次放了回去,布置得与方才一模一样,这才匆忙离开大殿。
果然……果然如此!
少祭司眼神有着几分恍惚与愣怔,以及几分后怕。
那画中男子妖孽无双,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红袍,半露着结实的胸膛,几丝墨发隐于衣领当中,徒惹人遐想。画中男子似是对面前的人饶有兴味,慵懒地半眯着狭长的眼,金色的竖瞳里一点点地聚出似笑非笑的意味,蛇类特有的竖瞳让人明显意识到了危险,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去靠近。男子口中叼着一支红梅正倚在梅树上轻笑,唇边的笑容尽显漫不经心。宽松的红袍穿的太过于松松垮垮,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男子修长的双腿线条,下摆处是一双雪□□致的赤足随意的踩在梅花碎瓣上……
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漫不经心到一举一动都令人心旌神摇的男人,却是除了那双金色竖瞳外,与她在沈孤鸿住所所见的男人分明长得一模一样!
师兄,你可知你带了一个什么人回听花小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