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他总在掉马[重生] 金推完结+番外 (今夕故年)
他又抬起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字字铿锵:“自救!懂不懂?还能动的就不要总盼望着别人!风止君背负的东西已经很沉了,你们就不要再将这些……”
拐杖点过四周断壁残垣,又戳在地上,力气之大,溅起灰尘几分:“……就不要将这些破房子也压在风止君身上了!都给我收拾残局去!”
众人被骂得一声不敢吭,默不作声地轰然散开。
年长又高修的仙修们都被调去了更艰险的地方,在这些只有普通妖兽肆虐的地方打扫战场的,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小仙修。
他们见方才自己苦劝不得的一众人,在徐老三言两语下乖乖去干活了。
都不由地目瞪口呆。
待人散去各自忙碌,其中一个小仙修才忍不住小声问:“徐老,我瞧您身上是有灵力的。您是……”
他感应着徐老身上若有似无的灵气,想问您是不是也曾修过仙道的老前辈,徐老却轻轻笑了笑,不等他说完,便应了声“是”。
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怀念和复杂,徐老转过身,望着风止君消失的方向,轻声。
“当年有幸,曾与风止君共战。”
百余年前,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刚拜入修仙宗门一年,便逢天道生变。
同门都劝他人小力微,就在宗门里躲着吧,横竖有飘渺宗顶在前头,有风止君在呢。
可他少年意气,偏不,抄起一把剑便跟着杀了出去。
他年纪小小,冲得倒是很猛,一路追随风止君而去。
不过到底是修为不足,他后来还是在一个凶猛妖兽爪下受了重伤,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
躺在他身边的,还有个断了腿的小仙修。
眼见的被惹怒的妖兽扑过来,两人咬紧牙关,正要闭目待死,一道剑气擦着身前过,将那妖兽钉死在不远处石壁。
少年睁眼,便见白衣胜雪的风止君提着剑,遥遥望来,神色淡淡。
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就觉豪气冲天,咬牙拼着一股劲,居然翻身坐起来了!
“风止君!”他沙哑着嗓音用尽了力气地喊,“我还可以!再战!”
风止君或许是听见了,或许是没听见,很快转身离开了。
身旁小仙修死里逃生,被他那豪言壮举吓了一条,下意识拽住了他的手:“战什么啊!风止君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啊!”
——人们总是习惯将沉甸甸的希望压在英雄身上,渴盼着英雄来救他们脱离苦海。
可是英雄的肩膀也就那么宽,背脊也就那么瘦,又能承担多少呢。
总要大家一起拼命努力的,百年前是这样,百年后也该这样。
徐老回忆完毕,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分工完毕各自忙碌的众人,开始中气十足地监工。
身后,小仙修们愣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真是太卡了我的脑子已经飘到番外的毛绒绒了。
第78章
谢清霁和司暮走过千里路,入目皆是惨淡之景。
他们也不能确定天道在何处, 好在修为境界到了一定程度, 多少能感应天地灵气动荡格外剧烈的地方。
——在极北之处。
千年前曾, 有无数位和刀客与酒中客一般的人, 在那儿用鲜血和残骸堆出来一道禁制。
一道将普通人和妖兽们分隔开的禁制。
愈往北走,愈见苍凉。
昔日繁华城镇空荡一片, 普通百姓在这场浩劫里没有自保能力, 被各宗门世家的仙修赶羊似的转去了安全的地方。
偶尔有妖兽从大街小巷里窜出来, 都找不到能下嘴饱腹的活物。
一只不长眼的妖兽饿惨了, 见着谢清霁两人就冲了过来,被司暮抬手折断了颈骨,随后又给摁到了墙壁上。
那妖兽还没断气, 半个脑袋陷在墙里垂死挣扎,两只短腿一蹬一蹬, 司暮挥袖,挡开被蹬落的墙灰, 一边疾行, 一边偏头看了眼谢清霁:“小师叔, 你看着这些, 不害怕吗?”
百余年前天道突然生变,大家都毫无防备, 阵脚大乱。
当时司暮还在静室中闭关突破境界,灵识海大开,广纳灵气。正到紧要关头, 一点儿不慎,就得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但司暮突然就觉得不太好。
他整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异常的快,难以言述的焦灼感和恐惧感弥漫上来,让他根本无法定下心来。
险些岔气两回后,他干脆强行收尾,硬生生地将剩余的灵气都纳入灵识海中,也来不及转化成灵力,就提前出关了。
一出来,就撞见了神色严肃匆匆而来的明溱。
那时候风止君已经离开飘渺宗追着天道而去了,乍逢突变,飘渺宗里群龙无首,明溱有些压不住,这才不得以来找司暮。
司暮原本就灵气翻涌,听完更是压制不住,气血攻心,一口血喷出来,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
把明溱都吓了一跳。
再后来就是谢清霁追着天道去,司暮追着谢清霁,追了数日,最后终结于天道消散,而谢清霁衣袂翻飞,如折翼的雀,跌落无归崖。
而司暮毫不犹豫地旋即跟着翻身跃下。
仿佛是宿命的循环重演。
短短瞬间,司暮回忆完毕,心头寒意重重。
他当时心里眼里只有谢清霁,对这些景象不过匆匆一瞥,但也足够触目惊心。
谢清霁也在回忆。
天道的手段无非就那样。搅乱天地灵气,致使万物失衡,昼夜颠倒,山川崩塌,河海倒流,又将被隔离在荒原的妖兽放出来作乱,而它趁机寻好处。
很简单的手段,却能轻而易举地毁掉无数人、毁掉一个小世界。
不过百余年前的谢清霁却没想太多。
当年的他,孑然一身,并没有什么牵挂和顾虑。只凭着个隐隐约约的、要杀掉天道念头,便冲上去了。
山河苍凉,众生流离失所,他一一看在眼里,有叹息,也仅仅只有叹息而已。
司暮问的那问题,当年其实也有人问过他。
问他的人是一个耄耋老翁。
那老翁是独居,他儿孙早些年都过世了。
妖兽来袭,年轻而有力气的人都仓皇逃跑了,只剩下个跑不动的老翁,跌坐在乱石中,等着妖兽来将他一口吞掉。
不过他没等来獠牙,只等来了一道凛冽剑光,将妖兽劈成两段。
庞大的妖兽轰然倒地,谢清霁回身望了眼老翁,转手收了剑,过来替老翁处理脚上的伤。
见老翁不惊不惶的模样,谢清霁不知想到了什么,破天荒地问了声:“您不害怕吗?”
老翁一把年纪遭此横祸,居然还是笑呵呵的,心态很好:“不怕啊。”
他眉目慈祥,看着谢清霁用术法替他治愈了腿上的伤,和蔼道:“谢谢。辛苦你了。”
谢清霁微微蹙眉。
一路走来,他杀了无数妖兽,也救了无数人,不过这么淡定镇静的老人家,他还是第一次见。
微弱白芒闪过,伤口愈合。
老翁在身边摸索了一会,摸到了自己的拐杖,他颤颤巍巍地支着拐杖站起身来,反过来问谢清霁:“年轻人,你害怕吗?”
谢清霁下意识摇了摇头。
老翁反而叹息了:“老朽行将就木,儿孙也都不在了,无所牵挂,因而不怕。可老朽瞧着你正是大好年纪风华正茂,该有无数挂念才是,怎么能不怕呢?”
枯瘦的手拍了拍谢清霁的肩,带着几分慈爱,不知怎么的谢清霁就想起了清虚君。
因着这一瞬的念头,他没避开老翁的触碰,而老翁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就收了手,只叹息着道:“你要害怕些,才能多护着自己一些,好好活着,去见你牵挂的、牵挂你的人啊……”
老翁的身影在记忆里渐渐走远,坠落无归崖前的场景又随之浮起。
谢清霁有瞬间失神。
百余年前,那天道先一步被他逼下了无归崖,消散于戾风之中。
劫后余生的众人在山脚下欢呼雀跃,寒风卷着破碎声音送入谢清霁耳中,其中 “风止君”是被提及最多的字眼,伴随着敬仰和感激。
谢清霁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喉头泛起的铁锈味,垂眸,视线略略扫过人群,未曾停顿。
纵是身如破絮一碰即散,谢清霁也将脊背挺得笔直,神色寡淡,清清冷冷高不可攀的矜贵模样。
喉头血气被短暂压下,片刻后以更不可抵挡地架势重新翻涌上来,谢清霁压下闷咳一声,险些呛出一口血来。
再不走,这满身狼狈就掩不住了,而他向来是不会将脆弱展现在别人面前的。
手中风止剑的剑光逐渐黯淡,谢清霁毫不犹豫地向后一仰,恍若流星划过天际,就此坠落悬崖。
“——风止君!”
惊变陡生,众人热烈的欢呼声猛然升了个调,因太过突兀而显得尖利刺耳,此起彼伏,充满错愕和震惊。
谢清霁没在意,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司暮的身影。
谢清霁这辈子相熟者不过三人,清虚君、行露,还有一个便是死皮赖脸在他主峰上住了几百年的司暮。
清虚君神游不归,行露离开已久,唯一还在的,也只剩个司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