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的撕心裂肺,又跪在灵堂里,跪在她那死透的女儿灵位前,不知道的看到了还会可怜他一番,道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让人心酸。
而灵堂里两位白衣和蓝衣男子可都是暗道嘲讽。
这哪是在哭他那死去的女儿啊,他是在担心他那被断了的财路啊。
“早知道有今天,当时问你话的时候你就该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懂了吗?”景湛啐了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双锐利眸子如同虎豹捕猎紧紧盯着岳永林。
景湛站苏忘离身后,声音却说的明亮。
“是是是,我都说,我什么都说。”岳永林点头如捣蒜连连应着,无意中抬头扫了眼景湛,立刻寒冰浸骨般颤得越来越厉害。
这哪是什么弱冠少年,那双发亮的利眼,那个悠闲狠戾的神情,那露出的森森白牙,竟比罗刹恶鬼还要可怕。
岳永林只觉自己一时看错,但双手的抖动却丝毫没有减弱。
“你先起来吧,将实话都说了。”苏忘离自然是看不见景湛的神情,他轻叹一口气,嘴里说着让人起来的话,自己却站的笔直,就见岳永林颤悠悠的撑着地自己爬起来,苏忘离连腰都没弯一下。
岳永林顿了顿,双眉紧紧皱着。
“其实容儿并不想嫁给陈九泉,起初安排这件婚事的时候,陈家来提亲,容儿并不知情,是,是我,瞒着容儿偷偷给她定了这门亲,”岳永林说的慢,声音也在颤抖,但他话语里并无半点内疚之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自古以来就是这么定的,容儿母亲身子差,走得早,所以容儿的终生大事自然是交到我这个做父亲的手里!你说我这有什么错?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岳永林说着竟有些气愤,双手死死握拳。
“那陈家家大业大的,嫁过去有什么不好?这镇上有谁不知道陈耀祖最疼的就是他那小儿子陈九泉,就算陈九泉平常爱去些青楼赌坊又怎么样?她嫁过去了就是正,是妻,是权利,是金子啊,容儿啊!你怎么那么傻呢?非要去跟那个面摊老板啊!”岳永林越说越气,转身冲岳想容那块崭新的牌位直跺脚。
“流言是真的?”苏忘离一双狐狸眼眯起来,若有所思的瞧岳永林。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王生,反正容儿知道婚事之后死活不肯嫁,但,但聘礼我都收了,哪还有悔婚这一说呀?她便一口气说出来她在外面有个相好的,还说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今生非他不嫁,我问那人是谁,她死活不肯与我说,我一气之下将她锁进屋里。”岳永林又是一声叹息。
“本来这样消停了两天,谁知道第三天她!她居然砸窗翻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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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仙君:“我不弯腰不低头,因为皇冠会掉!”
景湛:“……”
第十八章 仙君魂清灵
岳永林越说越气, “我到处找,不敢问别人, 这事要是传出去,镇上那群人还不知道又瞎编什么歌谣唱词,他们总爱以讹传讹,有一点小火星的事也能被它们传成漫天大火。”
苏忘离蹙紧的眉毛从未展开过,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此刻竟连嘴唇都是乌青色,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光亮,上挑的狐狸眼垂下来, 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平日的刻薄寡淡少了几分,几分无助脆弱隐在眼梢。
人性永远是不可低估的, 明明没有的事总能被传的像真正发生过一样,明明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却被封为善人, 明明是心怀感恩的善人却总被无端伤害。
这世上, 就属人情, 才是最恶的。
这道理,苏忘离比谁懂得都早, 比谁伤的都多。
“我找了一天,却依旧找不到, 第二天就是成亲的日子, 可却连新娘都没了, 我正想着要怎么办, 谁知道,容儿她自己回来了,当时只觉得松口气,又想着明天要成亲,便让她收拾收拾去睡了。可现在想想,容儿当时确实有怪异之处。”
岳永林仔细回想这,一双眼睛提溜转个不停。
“那晚回来之后,容儿像是变了个人,以前的容儿安静,不喜说话,可自从那晚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带着笑,还一直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嫁过去,我当时也没多想。”
“我看你不是没多想吧,你当时肯定开心的要去大街上放炮了吧。”景湛没好气的来了句。
“闭嘴!”苏忘离厉声喝道。
景湛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抿紧嘴,等苏忘离转过头去,狠狠盯着那人后脑勺瞪了几眼才解气。
“后面......后面就这样了。”岳永林说的慢,说完大口呼气,看样子平时没说过那么长的话,累着了,整张脸更加枯黄,平常那伪善的笑容也不知道从脸上扯下来扔哪去了。
“你方才说你女儿要害你?从何说起?”苏忘离声音冰冷,不缓不慢的问。
“家中所卖出的布匹皆被反应穿上后浑身红肿难耐,可,可我是正经商人,本就靠着布匹生意发家,又怎么会砸自己的招牌啊!”岳永林说到这里慷慨激昂,似乎前面那些都是轻描淡写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至始至终只有钱。
“昨天夜里我睡不着,去染坊转了转,在染缸旁站着一个人,头发披散着,背对着我,看不清样貌,我心道都那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待在染坊里,便走近了,那人似乎看不见我,只是低头看着染缸中的染料,我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是容儿啊!”岳永林说到这情绪激动,一把扯住苏忘离云纹白衣宽袖。
“是容儿!是她在燃料里下了诅咒要毁了我!道长你救救我啊!”
沙哑叫喊充斥整个空寥灵堂,本就阴森可怖的灵堂更加诡谲怪异。
“去看看。”苏忘离再也受不了岳永林,挥袖甩开他的手,支了个下人带他们去了染坊。
那下人将两人带到门前便着急要跑,景湛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住,“我说你们一个个都赶着去投胎还是干嘛,跑什么啊?”
“这,这里面有鬼!”下人颤抖着将景湛那只拽住自己后衣领的手挣开,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自从昨晚岳永林见到岳想容鬼影时,今早被下人发现晕倒在染缸旁,而那缸清透的月白色染料水仅一晚便成了浓稠猩红的血水,着实令人战栗。
自从今早后,所有人都避开染坊绕路走,染坊在岳府最深处,本就偏僻,这样一来更是一个活人影都见不着,着实凄凉诡异。
苏忘离抬腿迈进门槛,径直朝那缸走去,那浓稠血水正溢出缸,一缕缕顺着缸璧留下来,淌满一地。
“我死的好惨!你们都要陪葬!你们都要陪葬!”凄厉女声尖叫着。
“何方厉鬼!还不现形!”苏忘离召出“长恨”,狠狠朝染缸劈过去,那力道之大,长恨劈出的利光硬凿凿的在坚硬地面上划出道深口裂缝。
“啊——!啊——!”
染缸突然爆开,浓稠血水四溅,苏忘离脚底发力蹬地掠身向上飞去,脚尖轻落在晒布支架上。
长恨银白利剑上淌着血水,血珠一颗颗从剑头滴落。
“你该死——!你们都该死——!”满地鲜血化出一个女人身影,鲜血凝固不了,正一点点往下流,她嘶哑着嗓子大吼,一只腥血利爪朝苏忘离奔去。
苏忘离掠身躲开转腕挥剑将那只利爪砍掉。
只见那只掉落在地的利爪变成一滩血水,随后又慢慢凝结起来重新回到那厉鬼身上。
还未等苏忘离落地,血人便张开腥红大口,一阵火焰便吐出来。
景湛立刻蹬腿而上将苏忘离撞开,躲过大团红火,两人双双倒在地上,景湛因撞人用尽全力将自己垫在苏忘离身下,苏忘离被撞的一阵眩晕,趴在景湛胸前缓了好大会。
“嘶——师父,你看起来挺瘦的,撞起人来也是真疼。”景湛仰躺着眯眼直抽气,伸手将自己身上那人扶起来,可怜兮兮的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去门外好好待着!”苏忘离怒道。
起身挥剑挡住血人进攻。
景湛很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又让他出去待着,每次都嫌他无能。
所以景湛破天荒地没理他,抽出佩剑朝掠身闪到血人背后一剑从血人腰间砍断,速度之快,只见一瞬寒光闪过,血人立刻停止挣扎,上身从腰间滑落,分成两半,倒在地上变成两摊腥臭血水。
“师父,我已经长大了!”景湛收回配剑,沾沾自喜的跨过两滩血水朝苏忘离走过来。
苏忘离凄冷双眸紧盯地上两摊血水,丝毫不敢放松。
“师父,我发现了,这厉鬼应该是跟新婚之夜那晚的黑气邪祟是一个。”景湛得意洋洋的朝苏忘离道,一双长眸紧紧盯着苏忘离,眼中泛起星光点点,似乎等着苏忘离一句赞赏。
一个赞赏的眼神,一句同意的话语,一个支持的摸头,只是一个,对景湛来说就能开心好几天。
苏忘离眼神从他身后的腥血移开转向景湛,那张英气的脸近在自己眼前,苏忘离凝望他,一双狐狸明眸里是那个可爱乖巧的景湛,他欣慰的,想要触摸的景湛。
苏忘离藏在衣袖中的白嫩五指紧紧握成拳,那丝对自己徒弟变样的情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揉进了自己的心,像是一片干涸枯槁土地上盛开的一颗罂粟,它深深扎根在自己的心脏最深处,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牵动到那尖锐的根,刺得心脏生疼,可那罂粟越开越红艳,越开越挡不住,无法拔,拔不了,根已同心连在一起,太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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