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电话打到胡厅长那边,胡厅长现在看到这边警局的电话就一个头八个大,极不情愿接起来,又听到这么一个天大的笑话,半晌,他问了一句:
“老陈,你说你想要童嗣这个警员,我调给你了,你又说想要霍桑,我也拉下脸去求人家周厅长了,我对你啊,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老陈一听“仁至义尽”四个字,就料到胡厅长下一步就要和自己撇清关系了。
果不其然,胡厅长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我什么也没听到”后就火急火燎挂断了电话。
掰掰手指算算日子,自己还有三个月就要退休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老马失前蹄。
范天麟说得没错,黑帮势力纵横,多少警务人员做了他们的枪下亡魂,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挡了他们的财路,谁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来。
尤其是Bandy,她光每年缴税都是以亿来计的,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枪花娱乐公司的大台柱,摇钱树。
得罪了她背后的团队,那还不如提枪自尽来得痛快。
该怎么办呢,是选择实话实说还是想不心动都难的三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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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寒穿好警服,喊了周晓冉和童嗣来,准备动身前往案发现场重新勘察一遍。
刚走到门口,想了想,打算先回去和局长打声招呼。
毕竟老陈难得来一次,他还有三个月就退休了,没事在他眼前晃悠晃悠总归是好的。
刚走到门口,看见办公室的门开着,蹑手蹑脚走过去,却忽然听到“叮”的一声。
搭眼望去,一枚硬币被抛向半空,划过优美的弧度,接着落在掌心。
老陈伫立在原地,苦笑两下,摇摇头,收起硬币。
一般在抛掷硬币的时候,大部分人会将选择权全权交给上天,所以那一瞬间,他们的脑中是空白的;
而另一部分人,在抛掷硬币时,脑海中就已然出现了其中一种选择方式甚至是结局。
有时候,人和草履虫无异,都有趋利避害的共性。
就像清廉多年的陈局长,在将硬币抛向空中的那一刻,看到了自己还在美国攻读MBA的女儿,看到了还卧病在床的妻子,也看到了视人命如草芥的黑帮分子。
是的,自己及早就清楚答案了。
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呆滞的眼睛。
老陈略有心虚,晃了下身形,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口的警局第一愣头青祝玉寒。
而祝玉寒,就在那一刻明白了一元硬币的含义。
在硬币落下之后,陈局长并没有去看是字面还是花面,因为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所以上天决定的是什么就已经不重要了。
他忽然知道了,在死者体内发现的硬币,所谓的凶手想要告诉警方的秘密。
一般爱在现场留下标记的连环杀手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藐视警方,或者自认正义,留下记号,警示众人;
另一种,则是人格分裂患者。
他们难以决定自己的思想,他知道自己在做错事,但是思维不受控制,人格不受控制,也无法被消除,除非肉体的死亡,否则绝不会解脱。
这一结论,只是猜测,不好说对与否。
“祝队,你还磨蹭什么,天都要黑了。”
童嗣跑上来,看到他家祝队正和老陈大眼瞪小眼,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被童嗣的破锣嗓子这么一喊,祝玉寒终于回神。
他同老陈敬了个礼,然后把胳膊套进剩下那只袖子里,一边往外走一边掏手机。
那个曾经被自己设置为特别来电的号码,拨过去就会有卡通猴子在屏幕上跳来跳去。
电话只是响,没有提示关机或者空号,一直响,却始终无人接听。
最终,在忙音过后转接为语音留言。
祝玉寒做了个深呼吸,捂紧手机,轻声道:
“傅怀禹,我明白硬币的含义了,给我,回个电话吧……”
“祝队,别想了,傅组长都走了这么久了,要是他想回来早就回来了。”童嗣摇摇头。
“对,要是他想给你回电话早就回了……”周晓冉补刀道。
“你会不会说话,情商怎么这么低。”童嗣撇撇嘴。
“你才是不会说话,这难道不是你起的头?”
祝玉寒没心情听他们拌嘴,兀自上了车,点火给油,开出了警局停车场。
后视镜中,周晓冉和童嗣二人正拼了小命发挥博尔特的运动精神向这边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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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演唱会现场,现在该称之为“案发现场”了。
与上次的人头济济截然相反,现在的演唱会现场冷清的如同秋后孤坟,连个人影也没有。
祝玉寒的手机突兀响起,这诡异的猴子叫声吓得三人都打了个寒颤。
拿起手机一看,由“或许是傅怀禹回的电话”这种想法带来的兴奋稍纵即逝。
“储法医,什么事。”
“储法医”三个字,对于周晓冉来说,无异于一针振奋剂。
就见她不着痕迹地凑了上来,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储荣到底说了什么。
“我刚才检验了死者颈部伤口,勒痕深而细,可以确定是由韧性极强的软纤维绳后勒造成。”
“软纤维绳?”祝玉寒反问了一句:“如果把人吊上那么高的窗柩,用尼龙绳或者麻绳不是会更结实一点?”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兴许是唾手可得的材料。”
“唾手可得”四个字犹如醍醐灌顶,惊醒了梦中人。
当今演唱会不似老几年,歌手艺人站在舞台中央老老实实唱歌;
现在,在这个花里胡哨的时代,演唱会形式也极尽花里胡哨之势。
比如,装个翅膀,吊个威亚,飞到半空,以神之姿态俯视众人。
而超高分子聚乙烯纤维,正是吊威亚用的工具绳。
“那么之前在死者指甲内发现的纤维,和勒死死者的纤维是不是同一种材料。”
“这也正是我打电话要说的。”储荣稍稍清了下嗓子。
第61章 红妆(5)
“严格来讲,死者指甲内的成分是涤纶,属于比较劣质的一类合成纤维,和吊威亚用的纤维不是一种。”
祝玉寒“嗯?”了一声,不太明白。
“这么说吧,可以确定,死者指甲内的纤维和吊威亚的纤维成分不是同一种,所以,她指甲内的纤维可能是凶手的衣物成分,她在临死前有过激烈的挣扎,所以你去现场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特殊成分。”
挂断电话,祝玉寒从后备箱抽出勘察箱向案发现场走去。
没走两步,又忽然停下。
他回头望着童嗣,童嗣也回望着他,两人就这么尴尬的互相对望。
童嗣瞬间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双手护胸,倒退一步躲在周晓冉身后:
“祝队,我不接受潜规则,你死心吧。”
祝玉寒朝他勾勾手指,童嗣看了眼周晓冉,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如果祝队对我不轨你就赶紧打电话报警”,接着,就如同纤夫拉船一样以每小时一厘米的速度向祝玉寒移动过去。
“你不是今晚要去假扮辫子男鬼继续se诱那个辫子女鬼吗?怎么跟着过来了。”
“我不去了。”童嗣一听,打了个哆嗦。
“这等美差你还不去?万一是个绝色女鬼,你岂不是就错过了与人家共度良宵的大好机会?”
童嗣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摇头似抽风:
“不可能不可能,我今天下午听刑警科的人说,到今天为止,见到女鬼的共有六人,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最后一个见到女鬼的人已经在医院不幸逝世了……”
“哈?怎么死的?”
童嗣挠挠鼻子,想了很久,似乎自己都有点不信:
“说是吓死的。”
“六个全死了?”
童嗣点点头:“死了四个,两个疯了。”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吓死吓疯,更何况,这世界上哪有鬼啊,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人故意造谣。”
童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起来十分笃定:
“不是,那些目击者都说,那女鬼穿着□□十年代的衣服,正面背面一样,不管是脸还是腿脚。有目击者在之前就听说过这事儿,觉得是有人故意吓唬人,所以当他遇到那辫子女鬼的时候特意看了眼脚,发现那女鬼裤腿下面空荡荡的,根本没脚。”
听到童嗣这样一番论述,在场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寒毛倒竖,明明还不到冷时候,但那寒气一阵阵往毛孔里钻。
祝玉寒摆摆手:“得,你别说了,咱们把该做的做好了就成。”
三个人踏进黑漆漆的演唱会馆,地上一片狼藉,都是粉丝留下的垃圾。
出了事后,这会馆就被封了,连个打扫卫生的都不愿意来。
“萧雅的休息室在三楼,一楼会馆高约十八米,她的休息室距离地面至少二十多米,不太可能是凶手从窗户爬进去的。”祝玉寒打开手电,照向这空荡荡的会馆。
“而且就当时监控录像来看,在十点以后除了萧雅和她的助理杨芷,再没有任何人进过萧雅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