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容话正色道:“我朋友如果回到临时休息站见不到我,会担心的。”
三轮的后视镜里印出容话的脸,犹长眠的目光似有若无的从镜片上瞥过,“我家就要到了,你看过田没问题后,我再送你下山。”
“而且你的朋友,今晚也不一定能回到临时休息站……”
“你说什么?”犹长眠后面的话刻意放轻了声音,容话没听太清。
“没什么。”犹长眠打开三轮车的前车灯,伸手指了指前方,“看见了吗,那座房子就是我的家。”
容话顺着犹长眠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两座山峰相交的隐蔽接缝中,一座木质结构的简洁木屋,伫立在此。木屋的四周用篱笆简易的围了起来,扩大了空间。
犹长眠把三轮稳稳停在了木屋旁随意搭着的一个雨棚下,熄火下车后,回头看见容话整个人被冻的双目失神,说道:“不好意思,我家庭条件就够买这么个敞篷车,让你受累了。”
容话四肢僵硬的从后车厢跳进雪地里,稳了一下才站稳。
犹长眠迫不及待的拉着容话走到一片被雪地掩埋的田边,指着田介绍道:“你看,这就是我的田。所有的胡萝卜都是我一根一根亲手种出来的,童叟无欺。”
容话吸了吸鼻子,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胡萝卜的事可以之后谈,我能先
进你家取个暖吗?”
犹长眠拉下门栓,推开房门,“顾客请进。”
容话刚想走进屋内,木屋后的雪坡上便有一个黑影滚落了下来,两三秒的时间,重重的撞在了篱笆上,撞出一声闷响。
犹长眠镇定自若的朝容话递了个眼色,示意容话进木屋取暖,容话偏着头往屋后定睛一看,“是个人。”
容话向砸进雪地里的人走过去,犹长眠在他身后慢步跟上。
“没事吧?”容话徒手把脸埋在雪地里的人翻过来,露出慕地野的脸,“地野?”
慕地野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两道眉紧紧的锁着,嘴巴无声的张合,像是在说什么。
“你认识?”犹长眠在容话背后伸出半个身体,问道。
“是我朋友。”容话看着慕地野像是陷入梦魇一般的状况,喊了几声对方的名字却不见醒,犹长眠见状说道:“可能摔下来撞到头昏迷了,先抬进屋里放一放吧。”
容话点头,在犹长眠的帮助下把慕地野抬进了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躺好。
犹长眠关了木门锁上,又在火盆里重新生了火,屋内的温度这才开始逐渐回温。
他坐在火盆边,往盆里面加了几根干柴,脸颊上映出火焰跳动的影子,在他白如雪的面容上显得尤为夺目,“容话你安心,你的朋友,死不了。”
容话拿出衣服里的手机放在靠近火盆的地方,“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从雪坡上摔下来。”
“霖山下雪,整个冬天的景色都一成不变。如果不是在山上长大熟知霖山各个角落的人,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里,迷路失足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犹长眠边说,又往火盆里加了一根干柴。他加干柴的动作太大,盆里的火花往外溅出,犹长眠抬脚踩灭掉在木地上的火花,“皑雪吃人,向来不眨眼。”
容话的视线停在慕地野痛苦又狰狞的神情上,一时无语。
搭好的积木桥忽然崩塌,慕地野愣愣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踢毁他积木的孩子。男孩是他幼儿园同班的同学,此刻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慕地野,气势汹汹地说:“我妈妈说你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让我们不要跟你玩,我们的积木你也不准碰!”
两三个小孩从他身后冒出,蹲在地上飞快的捡起积木抱走,去到离慕地野很远的地方。
踢翻慕地野积木的孩子临走前还从他做了个鬼脸,用着最童真的语气道:“野孩子,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们才不和你待在一起!”
他说完转身就跑,坐回了积木前,和另外的几个孩子一起搭着,稚嫩的脸庞上重新浮现天真烂漫的笑容,和前几秒恶语伤人的孩童仿佛不是同一个。
慕地野还站在原地,周围的景象却已经变了。
慕地野行走在初中教学楼的过道上,沿途有认识的同学向他点头打招呼,慕地野笑容阳光,一一回应。左脚刚踏入过道的转角,他却觉得如芒刺背,身后善意的视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慕地野的妈是个小三。被金主包养在外面的那种......”
“妈是小三,儿子是私生子,名声可臭了。”
“你看他刚刚还一脸笑的跟我们打招呼,他不嫌恶心我都嫌恶心,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真是有够倒胃口。”
“妈是□□,儿子能好到哪儿去?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下贱!”
慕地野气的浑身发抖,手握成拳,转身想要找那些嚼舌根的人算账,周边的景象又开始变了。
昏暗的宴会厅内,只有一束聚光灯,停留在慕地野的身上。他站在高台上,台下站着的慕家人,他们脸
上的表情各异,可打量着慕地野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样的一种情绪。
轻蔑,不屑,甚至睥睨。
头顶上灼热的光开始变得冰冷,他像一条被搁置在砧板上的鱼,拼命的张嘴呼吸着,但那些眼神却仿佛无数把刀,从头到脚的扫过他,将他一寸寸的凌迟切割。
他挣扎不开,也动弹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九号才放假的我,应该没有比我放的更晚的同学了Orz
第 72 章
天暗如墨, 风雪不止,下山的路格外崎岖。
斗笠在夜风中翻卷,不断有雪花划过刀身, 长刀漆黑, 泛出冰冷的寒光。
身后是一连串的脚印, 戒刀离山下越近,后方的脚印便被新一轮的大雪掩盖。他一手扶着被风刮的快要从头顶飞走的斗笠, 斗笠下的眉目之间凝出白色的霜雪,他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脚下的步伐平稳仍旧。
风势忽然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戒刀脚步骤停,转身拔刀,一记横斩劈向面前的空白,空气中出现波动,一个身影逐渐显露出来。戒刀脚下借力,跃向半空, 长刀近身直攻来人。
“杀戮成性的和尚,我还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千面说着,不偏不躲的接下戒刀的攻击, 在刀尖触碰到千面身体的那一刻,戒刀整个人连带着刀一起穿过了千面的身体,落回了雪地上。
千面浮在半空中, 身体呈现出透明状,他脸戴青色面具,居高临下的看着戒刀, “还想再试试?”
戒刀反手握刀背在身后,一串闪着金光的佛珠从他的袖子里飞出来, 快速的分散开,集中在千面的四周形成一个圈包围,“妖怪该死。”
话音一毕,他张嘴默念了几句佛咒,佛珠上散发出的光霎时变得更盛,光泽从上到下笼罩着千面,金光印满雪地,熠熠生辉。
千面笑道:“果然是高僧,佛法的确精湛。”
戒刀眉眼之中的戾气加重,不再说话,抬手招袖,将千面锁的密不透风的佛珠突然迅速的往内收,就像是一条无形的铁链,在不断缩小的过程中,千面的身体也被挤压的一点点变形,错位。
直到千面被碾碎成齑粉,消失在半空,佛珠身上的光才黯淡下来,一颗接着一颗鱼贯而入的回到戒刀的袖子里。
戒刀理袖收刀,身上本应该退散的杀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得更为浓烈。他前脚刚踏出,千面的声音又再度从他脑后响起来:“高僧的手段,名不虚传。”
千面完好无损的从戒刀的后方,悠悠的转到对方眼前,“不愧是以一人之力斩杀了魅妖的人。”
戒刀的手重新搁置在刀柄上,随时可拔刀,“你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人。”千面脚踏着虚空,像是踩着无形的台阶一样,一步步的往下,“你只用知道,我看上了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我想拿另一样东西来跟你交换。”
戒刀没有半分犹疑的拔刀,刀从眼前划过,黑亮的刀身上映出他的脸,刀疤狞恶,眼神锐利。
刀裹住风雪,狠狠的劈向千面,卧在前方雪地里的大石霎时成了粉碎,而千面却连身体都没移动一分。
戒刀接二连三的又挥下数击,雪地被搅得天翻地覆,白雾飞扬,千面又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戒刀的背后,伸出手在戒刀的肩膀上拍了拍,“本体不在这里,你挥多少刀都是徒劳。”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戒刀连声质问。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能帮助你的朋友,我们各取所需。”千面将头凑到戒刀的耳边,“只要你想要的愿望,我都能替你实现......”
“小僧平生所愿唯两件事,一件是长伴我佛,诵经修行,二件则是——”戒刀赤手一掌拍向千面的头,语气狠厉:“杀尽世间妖魔鬼怪!”
掌覆金光,穿透千面的头颅,碎成残片,千面的身形彻底消失在雪地四周。
戒刀目光戒备的盯着四周,雪花滚风,残夜如钩,千面虚无缥缈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戒刀大师,我等着你来找我......”
盛玉宇肩上背着缰绳,身后的雪地里有几根木头捆绑在一起临时组成的木板,木板上拖着被吹成雪人陷入昏迷的慕唧唧和慕吒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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