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如此，他也明白这件事情并不能瞒多久。
本以为至少能瞒到研究所的检查报告与药物下来，但在评选会的后台、那么多学生的面前昏倒，肯定也会传到他们的耳中。
再加上白伊竹与黎家的关系一向不错，这种情况下把病情都交代清楚也会好些。
“能够瞒这么久，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黎书轻轻地叹了口气。
“叔叔和阿姨来问你了吧？你说出来也无可厚非，我……”
“不是我说的。”
黎书一怔：“什么？”
“不是我说的，他们也不是从我这里知道这件事的……”白伊竹说着，微微退后了几步。
而在他将医务室的大门让开的同时，保养得相当得当的女人匆忙跑进了休息室中。
黎书有些意外：“阿姨，你怎么……”
“小书，阿姨来晚了。怎么样，现在身体还好吗？”
黎夫人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心疼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对不起，都是阿姨没有发现你的病情，才让你……”
“不，跟您没有关系。”黎书立刻摇了摇头，“是我瞒着这件事的……没有想到还是让您和叔叔费心了。”
“小书，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些……”黎夫人叹了声气，“你叔叔他现在在执行任务，暂时还回不来，但具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病，以后我们一起解决。”
“……谢谢您。但是，您是从哪里知道我的病……”
“小欢跟我说的。”
黎书微微一愣：“黎欢……”
黎夫人叹息着回过了头：“进来吧，小欢。”
黎书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门口，这才发现病房外似乎一直有一个人影，而在听到这句话后，门外的人影微微一动——
缓慢地走了进来。
黎欢低垂着头，紧抿着嘴唇，明明是三秒钟的路程，他却足足走了有半分钟才到了病床前。
“……”
黎书的手指忍不住收紧成了一个拳头。
那天发生的事情与这张脸一起再度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无论是爆发时的痛苦还是那几乎控制不住的alpha烈火一样的信息素，都让他完全不想要再次回想起来。
所以，即使黎夫人在场……
黎书也忍不住垂下了眼皮，撇过了头。
方鹬冰凉的指尖很快覆在了他逐渐收紧的拳头之上。
虽然像是在安抚他，但方鹬的情绪也并不好——从他身上散发出隐忍的冷意，并不比黎书少。
气氛一瞬间变得无比尴尬起来，无论是此前留下的暧昧还是活跃的氛围，顷刻间都变得无影无踪。
病房里迅速地变得无比安静，只能听到窗外的鸟鸣声。
在这一片安静之中，黎欢低低地开口：“……对不起，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再过两章就完结啦！啵唧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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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九十、
这声道歉并没有缓和病房里的气氛。
相反的, 在他说出口后，短暂的沉默之后——
那本来还隐忍着的冷意，似乎有些无法克制地冲涌而出。
“方鹬……”黎书侧过了头, 看向了一旁的人。
方鹬的表情不太好, 好看的眉头紧锁着, 手指逐渐收紧成了拳头。
他直视着道着歉的黎欢，眼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霜雪一样, 似乎下一秒就要释放出自己一直控制的怒火。
黎书轻轻地拍了拍他微颤的手背, 轻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解决。”
“学长……”
“没有什么事了, 而且阿姨也在这里。”
“……”方鹬深呼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黎夫人与黎欢后, 终于还是垂下了眼皮站起身。
虽然他放心不了、也并不想离开病房, 但毕竟也是黎家的事情……也并不合适他来插手。
“学长，那我先出去了。”他轻声说着, 用手抚过了黎书的发丝，“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黎书从刚才起一直抿住的唇, 终于因为他的轻抚而松缓了下来。
他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好。”
方鹬朝他弯了弯眉眼后，又对着一旁一言不发的黎夫人微微鞠了个躬，在和白伊竹对视了一眼后，走出了病房。
病房的门随着一声“叩”的轻响被关上了。
房间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与安静之中, 只有余下的一些冷意，仍然让人感到有些寒战。
在这过分的沉默之中，黎欢有些挣扎地咬住了嘴唇。
他向后退了两步, 然后用力地弯下了身——
对着黎书深深地鞠了个躬。
“对不起，哥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把我做过的所有事，全都告诉父亲和母亲了。……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几个对不起，那一向意气风发的脸上也只剩下了自责与难过。
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最早那个乖巧而活泼的孩子到这有些蛮横而骄纵的少年……
这是黎书第一次看到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精致的眉眼已经不再高抬起来，嘴角也没有再发出张扬的笑容。
或许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弯下腰，奋力地对另一个人鞠躬。
黎书有些恍惚。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还是那个在黎夫人身后对着他有些怯意的孩子，还是那个要喊着让他讲故事的少年。
十年了。
十年了，有些人从未变化，而有些人却又早就变了一幅模样。
他看着黎欢——这或许可以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并且有着如此完整的记忆。
如同对亲弟弟一样的关切与疼爱，却在这时间中慢慢变得疏离而冷漠了。
“对不起……”黎欢弯着腰，再次重复了嘴里的话。
“……”
黎书一言不发地拽紧了自己的被子。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着这个道歉。
说不原谅吗？
这是他几乎视同亲弟弟的人，并且这件事或许也不能完全怪在黎欢的头上。
黎欢并不知道他会发病这件事，只是歪打正着地诱发出了这场病症而已，而且正如白伊竹所说，他被压制得太久了——
即使没有这场爆发，或许在某一刻也会更加恐怖地爆发出来。
那个时候的情况或许会更好，也或许会更糟，但至少这一次……
虽然过程坎坷，可方鹬却还在他的身旁，标记了他、并且给了他足够的依靠。
他无法想象在爆发时，没有方鹬在他身边的情况。
但是……
他也无法原谅黎欢所做的一切。
在他的茶杯里下了这种药，并且在这如此紧张的评选会前夕。
更可怕的是，黎欢是一个alpha，因为分化不久，所以很难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而在那个时候……
属于omega的信息素充斥着整个房间，而黎欢已经不受控制地遵循着身体的本能了，如果他完全被这股信息素牵引、并且扑过来的话……
“……”
黎书忍不住用手抚摸了自己脖颈后的伤口，心有余悸地咬住了下唇。
他在深呼了一口气后，看向了那仍然用力弯着身的黎欢。
“起来吧，我接受了你的道歉。”
“哥哥……”黎欢的身子微微一抖，缓缓地抬起头来。
黎书低垂着双眼：“我接受了。但是……”
没有原谅。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但黎欢却很明白。
“只要这个就够了，”黎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笑，“至少哥哥能接受我的道歉……就已经足够了。哥哥，谢谢你。”
黎书一言不发地轻轻摇了摇头：“只要你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我认真地反省过了，并且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黎欢轻声道，“我希望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哥哥能够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
“下……一次？”
黎欢小心点了点头：“……我去了艾米尔第一军校。”
“艾米尔……”黎欢有些怔忡地重复了这句话后，颇为意外地抬起了头。
他对上了黎欢的眼睛——那漂亮的眸子比从前幽深不少，少了光芒与清澈，却多了一份带着决心的坚定。
黎欢……
居然要去艾米尔第一军校。
这个被称为艾米尔最为严苛的军校，过于严格的教律、一丝不苟的作息表与课程，这个封闭式的军校培养出了无数的人才，却也成为了星际如此可怕的存在。
黎书曾经去过艾米尔第一军校进行参观。
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每一分一秒都被充分地利用了起来，来自星际有名的军官们都会定期进行实战演练——与战绩累累的军官比试，让人兴奋、却又如此的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