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人是伴侣,是婚姻关系,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姜余闭了闭眼说道,“现在我想明白了。你说的对,祁辛,你是自私。从头到尾,你一直考虑的都是你自己,即使是打着喜欢我,保护我的旗号,这也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同理心,但我有……听你叙说你的童年和你的母亲,还有小安,我都会觉得难过。可是,没有人应该为同情你而对你的所作所为买单不是吗?”
“你有这么多的苦衷,这么多的隐情,这么多的不得已而为之。”他睁着眼睛看向祁辛,似乎透过他看见了过去的一切,“可我不知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我能看见的,只有你展露给我的一面。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所了解的你就只有一部分而已。这是我,这是我爱你,这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才愿意去了解你。可是换作旁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我们俩?他们只能看见我们这些年的争吵和冷战,只能看见我的一厢情愿到心如死灰,你呢?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别人能看见什么?”
祁辛的嘴唇颤了一下,“我……”
“你……”姜余抬起头,情绪颇为激动地逼问道,“你什么?”
祁辛面色苍白地说道:“我知道错了。”
“不。”出乎意料的,姜余忽然怔了一下,面部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神越过了祁辛向他的侧后方落去,声音也跟着变得轻缓了,像是里面蕴含了太多的情绪,“你没错,你这么可怜又无助,这么值得别人同情,又怎么会有错。”
在最初的震惊和难过恻隐过后,姜余看着面色平静,叙述自如的祁辛,心中忽然冒出一股郁气,他盯着祁辛的脸看了半晌,最后轻轻地扔下了这一句话。
其实那几年祁辛并没有让他做什么,他所被利用的那些价值,都是他当时同意来联姻时就所意识到的。
姜余悲哀的想,他知道这是他选择的路。可祁辛可以选择不去这么对待他。所以他就是气恨祁辛欺骗他,瞒着他,不尊重他。
喜欢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他从来没有强求过祁辛去喜欢自己,可为什么兜兜转转到最后,等到自己已经放弃的时候,这个人却要来跟他说喜欢自己呢?
姜余一时间觉得有些胸闷气短,祁辛从刚开始的强势冷漠,再到现在的低声下气,无非就是发现了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他最气,最恨的一点,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必须要承认,在听到祁辛诉说过去的点点滴滴时,他真的能够有感同身受的感觉,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把自己代入到了祁辛的位置上,他想,如果换成是他,他会怎么做?
姜余变了脸,咬着牙冷笑了一下,“至少我能把人话说清楚。”
祁辛的整张脸上都没有了血色,他并不觉得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让姜余同情一下有什么,虽然这些都是他过去的伤疤,可确实也是姜余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在起到彻底解释过去的作用时,他也私心地希望姜余能够理解他,能够……
能够什么呢,祁辛怔怔地看着姜余,现在的脸色才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创伤。不管是能够做什么,可祁辛知道,现在姜余的反应并不是他最初所期望的那样。他以前是一个看罪犯童年经历都会受到触动,甚至忍不住落泪,容易心软的人,可是为什么对自己却会生气呢。
祁辛不明白的是,这一次的针扎到了姜余自己的身上,所以作为当事人的他,当然不会像一个旁观者那样能够坦然地分析是非黑白,甚至大言不惭地替别人去选择原谅。
“你气我吧,怨我吧。“他喃喃地道,“总比什么都没了要好。
雨点又开始拍击着外面的窗户,不是很密集,随着雷声的不断响起逐渐的增多,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溅到图纸上的水粉一样。
祁辛并没有把姜余强留在这里的意思。
这一点让姜余有些意外,他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脆弱和伤痕的人,忽然意识到,今年祁辛也不过只有二十出头罢了。如果不是因为连连跳级,最后毕业的早,到现在祁辛也应该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
姜余颤抖着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祁辛在后面跟着他,在听到姜余说要自己送他回去的时候,眼睛骤然一亮,像是垂死的病人看见了指路的明灯一般,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我说过了,你把我带来的,就得把我送回去。”
祁辛委委屈屈地说道:“我以为你生气了,再也不愿意理我了。”
姜余冷冷地打断他,“一码事归一码事。”
回去的时候,他们和银河政府的人遇上了。
这个时候姜余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在第一时间内被通缉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祁辛,见到他脸色冷淡,便知道他一早就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姜余内心也放松了不少。
祁辛小声地对他说:“我在呢,别怕。”
有个特员有些躁:“哎呀 我就受不了这种腻腻歪歪的。”
他是个平头,一旁的卷头倒是贼眉鼠眼地盯着他们两人看了半晌,最后把姜余带到调查室以后,才偷偷摸摸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俩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戴着工牌,胳膊上戴着线圈的人急匆匆地打开了调查室的大门。他看着被五花大绑按在床上的姜余,有看着隔离罩外面的同事们,急急忙忙地叫嚷道:“哎,搞错了,搞错了。”
“老大。”平头叫道。
卷发问:“什么搞错了?”
老大说道:“那医生没搞清楚就急急忙忙地打了举报电话,这人本来就是自然人。”
“本来就是自然人?”平头下属有些疑惑,“他不是改的么?”
经过这几个人的商量后,平头属下不情不愿地放了姜余。
姜余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故作镇静地问道:“为什么不抓我?”
“抓你?”老大说道,“你又没有犯法,我为什么要抓你?”
姜余说:“我私自改造了基因。”
老大回答:“可你又不是把自己的基因往好了改,而是往另一种方向去改造,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自然人会像你这样想不通的。以后不要再想不通随便瞎改基因就好了,没人会管你这事儿的。”
另一个卷发问道:“你怎么想的?”
姜余沉默了一下,“我父亲提出了这个建议。”
卷发惊奇道:“你父亲?你同意了?为什么?”
姜余并没有说话,而是选择了沉默。
平头下属贼心不死地说道:“老大,他说的对,我们得抓他。”
老大:“为什么?”
还没等平头说话,卷发率先开口道:“虽然我们目前没有这个先例,可等抓了他以后就有了啊。”
老大沉吟了一会儿说:“不行,这条法律还不成熟,上头只是说抓自然人改造的,又没说抓改成普通人的。他这样就是闹上了法庭我们也落不到什么好,毕竟他原本就是个自然人是不是……哎没人会相信自然人傻到这份上的。再说了写报告和做分析,最后再提交,再加上审核,检查询问,讨论,复审,这一系列下来起码得花上两三年的功夫才能通过法案,最后等彻底决定下来又得过一阵子。你说这段时间我们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不是在夏明星任职么,那医生不就是打电话给的你?你想想自从你打电话联系我们,都已经多久没回去过了?所以说,有这个时间,干什么不好。”
卷发琢磨了一下,认同道:“我觉得老大说得有道理,没毛病。”
平头有些恼怒,“那我们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不行,得批评一下他……他爸吧。”
卷发一翻电子桌板,“他爸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
平头:“哦。”
大家便安静了下来。
姜余和祁辛干干净净的进来,又干干净净地出去后,卷发有些遗憾地说道:“真是可惜了这笔奖金。”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脑袋里灵光一闪,猛地叫道:“哎,哎,他们俩不是那个星球上的,那谁吗?!”
平头还在气头上,头发像是海胆一样炸了起来,“什么,什么啊?”
“就我那时候打瞌睡啊,不是看见了一颗黑不溜秋的星球么。“卷发急急地说道,“你忘啦?你还跟我说来着,他们星球上的老皇帝死了,所有人为了这事儿默哀来着。就他们啊。”
平头一愣,然后脑袋抽了一下, 转过身去直直地问道:“老大,真的不能抓么?”
老大想着自己账户里多出来的一百万银河金币,还有自己父母妻小的照片,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他一番。
平头摸了摸自己刺挠的脑袋,心想也是,毕竟这个年代没有什么人会想去为难自然人,他要是想怎么折腾自己,那就随他吧。
只是可惜了自己的这份奖金。
平头越想越气,自己本来就因为经常打瞌睡被降至外派到了基层,现在又白白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这让他很不甘心地把那名举报的医生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