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余漠声说道：“是你演足了戏，让我觉得我们两情相悦。”
这句话令祁辛心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垂下眼帘低声逃避道：“长公主唐柔和我母亲积怨已久，这你也是知道的。几年前，她找到了一个和我母亲前夫很像的人做了皇宫园丁，被祖父发现了。祖父当时虽然知道这件事是长公主做的，可还是对我母亲再次心生不满，再加上之后她和夏部长走得太近，还有其他……都被祖父知道了，我受了连累，被一起流放到外星。那一年多你一个人在家……辛苦了。”
姜余默不作声地听着。
月亮高高悬挂，外面风声呼啸，好似当年祁辛刚走那一天的大风一般。
他听着这几个字，眼睛一眨，心中不免涩然。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什么而坚持。
“我们皇室的人在流放星球被列为最下等人。”祁辛静静地说道，“夏部长在没有成为外交大臣前，和军机大臣文森的关系很好，有他打点，我的母亲在那里过得还算舒适。她休息的小屋里可以容纳两个人，可她并没有……我和她的关系你肯定也猜到了不少，我虽然很恨她，可当时心里也多少有过期盼……后来，在我差点病死的时候遇上了那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祁辛的嘴巴动了动，可上下嘴唇却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压得他说不上来话。
犹豫了很久后，在见到姜余的神色如常的情况下，祁辛心中酸楚，却依旧徐徐解释道：“《流放星球战争计划》你应该听过，这是皇室最高层机密文件。我被流放的那一年，古星人残部撕破了空间壁垒，卷土重来。而他大军入境的地方，就是我所在的那颗流放星球，它实在是太偏远了，银河政府的援兵无法及时赶到，所以当时我们只能组成自卫队。我跟他，都是其中的一员。”
原来如此，患难见真情。
姜余嘲弄地看了看他，其实这个剧情和他猜想的也都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不知道那个人还救过病重垂危的祁辛。
“难怪在我照顾你的时候，你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姜余心中一动，便开口讥讽了一下。
祁辛在诉说这些事的时候像是变成了平常那样，他的脸上带有着经年累月的冰层，眉宇间的肃杀气越来越浓。可是在听到姜余的这句话后，他却忽然萎靡了下去，一时间陷入了语塞的境况之中。
姜余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祁辛的耳朵开始变得越来越红，脖子后面的小绒毛也因为淡淡的尴尬而炸了起来，沉默了良久后，他才再次拉下了脸，轻声道：“……祖父在得知战况后并不想派兵增援，而是在数万人战死后才在总理和银河政府的坚持下，不得已发兵。而等他们到了以后，我们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战死的。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在我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的母亲一直在散布着流放星球的消息，试图引起古星人重返银河系的大面积恐慌。并且还从文化大臣那里下手，妄图揭露我祖父任由古星人屠杀流放罪犯的事实，从而促使他倒台。长公主虽然和我母亲不合，对祖父也心存芥蒂，但她并不希望祖父因此下台，于是……我便在康复后与她联手了。”
后来的事情姜余其实也隐隐约约地早就猜了出来，他听着祁辛的坦白，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我是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祁辛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姜余的右手，接着他的另一只手也覆盖了上去，“是我的错，但我不后悔。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么多？”姜余冷冷地说道，“想让我知道的就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的，就一辈子藏着瞒着？”
祁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愿意让我瞒一辈子？”
“我不愿意。”姜余推开他的手，摇头道，“你有你的责任，你有你的计划，而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环罢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谁都不需要谁了。祁辛，我说了那么多，你还听不明白么？”
祁辛的脸白白紫紫的，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竟然有些异样的美感，他的声音低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你教我啊，我该怎么说怎么做你才能回来。”
“不怎么办。”姜余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坚定地说道，“回不去了。”
祁辛眼睛里的星光一下子就陨落了，他的神色黯然起来，然后沉默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低声对姜余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
姜余说什么都没有想过祁辛竟然会玩囚禁这一套，在他看来，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似乎达不到这种要生要死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他率先放手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祁辛喜欢自己的缘故，总之在祁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余露出了一个非常滑稽的笑容来，“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祁辛避而不谈道：“这颗星球很小，我买它的时候还没有被开发过，所以目前只有这一栋房子。你即使出去了，外面也都是荒地，如果不怕野生动物的话，走上几天应该就能看见大海，再过几天就能看到极点，之后，你又会走回这里。后天我要回去上班，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在家里看看离线电影，这里一共四层，地下一层有泳池和健身房，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看。”
姜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我需要谢谢你吗？”
祁辛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你。”
姜余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脸很快地扭曲了一下，似乎是要生气，又似乎是要在下一秒笑出来。
这个人倒也知道这件事做得对不起他。
姜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肺管子都要爆开后，才看着祁辛狠声道：“你别把我们两个人逼上死路。”
“难道还有其他活路么？”祁辛情绪有些激动，他抬头飞快地看了姜余一眼，然后脸色浮现出了不正常的潮红，可他忍住了，这种极力的克制让祁辛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沙哑和低沉，“这是我唯一能把你留在身边的办法。”
姜余停了停，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爆了，他实在是不想说话了，于是便转过身去，往卧室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祁辛出声叫出他，看着姜余的背影，他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紧缩了一下。
“去吃饭。”姜余说道。
一楼厨房，姜余正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冰箱里的食材非常的丰盛，一度让他怀疑祁辛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可等到他把很简单的一个打卤面做好后，祁辛看着一个碗，一份面，小声地说道：“我没有么？”
姜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吃空气去吧。”
祁辛的眼圈忽然红了，他最近总是能听到姜余说一些刻薄的话，不过不是对着自己的话，他或许会觉得新鲜。可等到放在自己身上时，祁辛只觉得难过，“可我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你做得东西了。”
姜余没理他，坐在高脚椅上，开始吃面。
面上还放了点烫菜和一根烤好的火腿肠，祁辛的眼睛扫到了那根火腿肠上，看着它送进了姜余的嘴里后，忽然脸也跟着红了。
“你给我做一个姜撞奶吧，好不好？”祁辛的声音有些发哑，再加上一个脸含春山，星眸低漾的脸，看上去像足了话本里的妖精。
姜余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一时间有些恍神。
以前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盯着祁辛看，他一定会不高兴。
可现在，祁辛却也对视了过来，一双带着诉求的眼睛就那么直白地看着他，好像一个孩子。
可他已经不是了，没有人是了。
姜余回过了神，依旧没有理会他，继续低头吃着面。
祁辛有些失望地看了看他，却还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吃完了一碗面。
吃完饭后已经九点了，姜余并没有去刷碗和收拾厨房，而是擦了擦嘴便回了屋。
他掀开被子，就要往里面钻，可却被祁辛给拦下来了。
“刚吃完就睡对胃不好。”祁辛凑在他耳边说道，“还是你跟我说的。”
姜余依旧没有说话，他总觉得这样的祁辛有些让人发毛，即使刚结婚那会儿他也是这副样子，可毕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更何况那还是装模作样。
“我们可以在床上坐一会儿。”祁辛自顾自地说道，“你想看电影么？”
姜余已经脱掉了袜子。
“那先去洗个澡吧。”看着他洁白的双脚，还有纤瘦有型的脚踝，祁辛抿抿嘴道，“干净的换洗衣服和吹风机都有，你在浴室里都可以找到。”
姜余想了想，自己坐了那么久的星船，确实该好好洗澡了，再加上他和祁辛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做过了，于是便进了浴室。
当他关门的时候，祁辛已经顺着门缝走了进来，他看着姜余，眼睛睁得有些大，可脸上的表情却和以往那样，一副淡淡的样子，可心里却开始有些紧张，“我陪你刷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