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冬天到了，天气冷得让人只想吃一些热乎东西的缘故，奶茶店的生意再次火爆起来。
姜余在上一次的学校经历后，更加谨慎地选择了一下自己学校的标准，他拿着手里剩下的钱，报了一所不错的成人学校，每周日全天，周一至周六有三天是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半的课。车程也比较短，上次坐轻轨过去，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对于这个结果，姜余还是比较满意的。
学生们乌泱泱的来，路过的行人们也热闹闹的进，老员工和副店长们忙得跟陀螺一样，其中一位不停地喊：“小姜，小姜。”
“小姜，赶紧去收拾桌子。”
“小姜，去去，供货商来了赶紧结账签字。”
“四号桌子还没收拾呢，小姜你不用收银的时候不要傻站着，要知道手里有活，自己找点事干。”
“什么你还没吃饭呢？哎呀今天都要忙死了，我还一口水都没喝上呢，等一会儿等一会儿。”
这一整天忙下来，姜余流了不少的汗，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将它们用水往后梳了梳，接着又在卫生间里洗了个脸，才出了口气。
今天轮到他来关门，一直要到晚上十点才能下班。
姜余看了眼表，已经九点五十了。
他将善后的工作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卫生等全部做完后，才从柜台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尹?发了一条短信给他，配图是他正在买火锅材料，问他还想吃什么。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姜余笑了笑，还是开始低头打字，准备回复他，问他吃没吃过，可后来他想了想，知道尹?肯定还在等着自己，于是删掉了这几个字，换成了：才看见，马上就要下班了。
还没打完句号准备发送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声就响了。
风铃清清脆脆，叮叮当当的声音听久了以后似乎就没有之前好听了。尤其是在店里，姜余知道是客人来了。
这个点还有客人？
姜余第三次负责关门，还是头一次在这个点遇见想买奶茶的客人。
他立马把手机收好，抬头望去——然后站在那里愣住了。
这名客人是一名年轻的男性，他的下颚尖瘦了不少，原本可以给他的五官增添几分无辜感的双颊，也缩回去了些。他经常在外面出行时穿上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皮鞋乌黑锃亮，可以看出来是被人细心照顾过，他笔直的裤管也不会有任何褶皱，而是垂顺的顺着双腿下落，然后露出了脚踝处的袜子。
今天他的穿着似乎还是这个，即使这是冬天。
除了这个，他的发型也很单一，一直是露着额头，虽然这确实会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吸睛，但终年不变的发型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没有新意。
除了在家里洗完澡后，姜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外面有过这种发型，黑色的短发柔顺干净，额前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已经遮住了那双淡淡的眉毛。
姜余盯着他，接着就是脑子嗡的一声。
他脸上迎接客人的笑容凝固住了，但眼睛却蓦然睁大了，他的耳朵也跟着嗡鸣了一瞬间，头皮阵阵发麻。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跟快，最后只剩下浓浓的心悸。
祁辛也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黑沉沉的，缠绕着不少的思绪，但嘴巴却抿得紧紧的。
姜余听着自己的心跳，怔然地看着他那张过分苍白的脸，忽然间脸也跟着白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在看见祁辛时，却又说不出来了。
祁辛带进来的寒气还在室内，明明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姜余这一刻却觉得莫名的寒冷。
他飞快地想过了很多的念头，可每一个念头又像是风暴中的雪花一般，即使出现了也漫无目的，让人抓不住，看不清。
“咖啡加牛奶，有吗？”风铃声变小后，祁辛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里似乎也透着寒气，这股冷意几乎透着衣服钻进了姜余的骨子里，让他打了个寒颤。
咖啡兑牛奶，不加糖。姜余几乎是在下意识的就反应了过来，他刚想点头，却又止住了。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看着祁辛，大脑还沉浸在震惊和混乱之中，可嘴巴却找回了说话的方式，姜余望着祁辛，终于抓住了混乱思绪中最有可能的念头，他的脸上带着一些茫然和严肃的交杂感，小声地问：“出什么事了？”
回答他的却是祁辛不咸不淡的一个眼神，就好像他的问题是多么的无聊，不重要一般。
祁辛应该是一名旅人，恰巧的经过了这家奶茶店，然后进来找他点了杯咖啡，突然发现这个不称职的咖啡师竟然是自己的前夫。可姜余在他的脸上见不到任何惊色，他在进来时的表情姜余因为低头回手机，也错过了捕捉的瞬间。所以现在在姜余看来，祁辛依旧是那个面无表情的人。
他的脑子像是浆糊一样，不明白祁辛为什么会出现，更不明白祁辛过来是干什么的。
姜余呆了呆，想不出任何理由来，于是只能再次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地看着祁辛。
这会儿，祁辛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吗？”
姜余明显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多跳动了几下，就像凌晨时分惊醒后，窒闷难忍的感觉。因为得不到解答，再加上震惊后的茫然紧张，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姜余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迅速上升了，后背和腋下也跟着出了一些汗水。他的右手习惯性地往兜里去摸烟，这次却摸了个空。就连以往装着窃听器的烟盒也没有了，这让姜余激灵了一下，他浑身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忽然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咖啡。”祁辛说道。
诡异的，这两个字一下子让惊慌中的姜余强制性地冷静了下来，他的心脏依旧在咚咚地跳动着，就在刚刚姜余想了很多种可能，类似于唐娜死亡，邓肯重病，古星人死灰复燃，甚至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本次离婚失败，又或者是帝国的人发现了万古等等情况，每一样都让姜余觉得心惊肉跳。
事实上，即使自己与祁辛达成了交易条件，但他依旧觉得自己的要求被满足的太快，太充足了。他不是在否定自己的付出，而是在祁辛毫不犹豫地从抽屉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时，就觉得有一丝的古怪。他很怕这是祁辛的又一次欺骗，姜余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可被骗的？他连母星也回不去了，更失去了小舅舅的联络方式，祁辛不能在自己这里得到任何的好处。
他骗自己什么呢？
思绪纷杂的时候，姜余突然想明白了一点，祁辛说话即使有时候需要让人去猜，让人摸不清思绪，但在重要的事情面前，他从来都是开门见山，不做多余的寒暄。
所以并是不有事，至少不是祁辛所认为的重要事情。
那又是什么事？
姜余望着祁辛，忽然脑子一闪，头皮炸了一下，瞬间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祁辛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祁辛看着，眼神似乎在询问他，怎么还不去做？
姜余哆嗦了一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那股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闷再次伴随着海腥味向他涌来。
祁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还有六分钟。”
这是他在催自己，还有六分钟就下班了。
姜余的脸扭曲了一下，他艰涩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祁辛却不说话了，只是不冷不热地用一双眼睛看着他，这张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脆弱。
姜余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自己的身体早就僵直了，让他觉得难以呼吸，这种沉默和压抑感紧紧地压迫着他的神经，令姜余难受的有些反胃。
祁辛抿着嘴，看着站在收银机后面的他，眼睛黑沉沉的，带着点晦涩的情绪。
就在这时，姜余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这个手机除了推送消息就是尹?发信息找他。这一下把呆愣中的姜余拽回了现实里，他浑身一震，眼神清明了不少。姜余没有得到自己问题的答复，他看着祁辛，呼吸急促了些，却也不再继续询问了。祁辛闭嘴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让他说出心里话来。
姜余迅速地把头低下，眼珠转了几圈，心里有些慌张。
就这样，祁辛没有说话，姜余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分针快要接近“12”的时候，姜余才动了一下。他像是一个布偶一样，艰难地移动了几下，心神不宁地蹭掉了好几个收据，最后才将收银箱拿了下来。
祁辛看着姜余把黑色的盒子藏到了下面的柜子里，然后拿出钥匙来锁住了它，眉梢动了动。
姜余他们店之前被人偷过，老板为此警惕了不少，不仅装了更多的摄像头，还为此留了个心眼。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诡异的沉默着，之前祁辛开口要的那杯咖啡，最终也没有喝到。姜余似乎也忽略了祁辛的存在，他目不转睛地将店里所有设备的电源全部关闭，然后才走出了门口。
祁辛就这么跟着他。
姜余把门锁上，然后放下了铁门，在门口晃了两下后才转过身往家走。
他在前面走着，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将他包裹的十分温暖，姜余的眼角余光瞟向了祁辛单薄的西装，然后轻轻地侧过了头，看向旁边在路灯下昏黄的街边树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