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盯着他，说道：“没时间。”
姜余眉心的褶皱深了一些，心想祁辛果然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做，不然不会连跑趟银行的时间都没有。可这么忙了，为什么还要站在站台前等公交？
姜余不想知道，也不想去关心。
他点了点头，捂了捂自己囊中羞涩的钱包道：“在发工资前，我的钱，只够你再住两天酒店的了。”
话落，祁辛便从兜里掏出了那五百块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姜余，表情冷淡道：“我去过大使馆了。”
姜余怔然地看着他，默默地收回了那五百块钱，心想自己倒是把大使馆这一茬儿给忘了。
也是，祁辛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准备的，匆匆忙忙忙的，去做一件事呢？
姜余笑了一下，客套地说：“那就好。”
祁辛盯着他，“嗯”了一下道：“是挺好。”
姜余有些纳闷，他怀疑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个“好”。
上了公交车，姜余不用再挤车了，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不是并排座，而是前后座。
祁辛坐到了他的身后。
姜余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他心里就像是在被小火煎熬一样的难受，原来把一切都说开了以后，再和祁辛待在一起，是这样的不舒服。这种感觉还是姜余第一次经历，在以前，不管他有多难受，但面对祁辛的冷言冷语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排解自己，然后告诉他很多种不同的理由，让他坚持下去，固执一下。
可现在不同了，姜余看着窗外的风景，现在不同了呀。
祁辛一路跟着他进了奶茶店，其实姜余在见到祁辛的时候脸皮还是有些发红，他怕祁辛觉得自己过得不好。
可这种感觉只是转瞬一间的，他靠着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有什么不好的？
祁辛要了一杯铁观音奶茶，又点了一份双皮奶，坐在了靠在窗户旁，但一抬头就能看见收银台的位置上。
一点多的时候客人比较多，姜余忙着收银，没办法去帮着做服务员。他的余光瞥了几眼祁辛，心想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忙还是不忙。
就这么忙了两个多小时后，一直到三点多，店里的生意才一下冷清下来。面对着零星的几个客人，姜余帮着那位女性老员工一起上奶茶和零食，他看着手里的单子，发现祁辛又续了一份双皮奶。姜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份双皮奶端给了祁辛，他身上穿着制服，周围的人也大多穿着羽绒服或者大衣等宽松保暖的衣服，只有祁辛一个人一身西装革履，非常的格格不入。
即使这样，旁边的那位女性员工还是在私底下偷偷地拍了好几张祁辛的照片。
姜余本想提醒祁辛，或者让员工把这些照片给删了的。但犹豫再三，姜余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于是便不再想这些事了。
“这个不是你做的。”等到姜余把新的一份双皮奶放到祁辛面前的时候，他听见对面的人这么问道，
“什么？”
“我以为是你做的。”祁辛皱着眉说道。
姜余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说道：“我不会做这些。”
“你会。”祁辛说道，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姜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低声问道：“你不走吗？”
祁辛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的意思。
姜余知道这就是他不想走了。
到了晚上五点多的时候，店里人再次多了起来。就在这么忙的时候，老员工还有空对他偷偷说：“你看五号桌的客人，是不是老在看你？”
姜余抬起头，看向转过头盯着窗户外的祁辛，笑道：“你看错了吧。”
老员工摸了摸下巴，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徘徊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继续忙碌了。
到了六点，姜余换下了制服，吃了八份双皮奶，一杯奶茶，和一个榛子千层的祁辛也终于起了身。
他们一前一后地出了奶茶店。
姜余走在街道上，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于是停下脚步来，看着祁辛，嘴巴张了又合，反复几次才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祁辛的嘴唇抿紧了一些，还是不愿意说。
姜余就有些气恼，他觉得自己被人没头没脑的跟了很久，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前夫，这种感觉怎么可能好受？
自从祁辛有了心理疾病后，两个人从来都没有撕破脸的吵过架了，就连离婚的时候也是简简单单的，好像吃茶一样，虽然苦涩，但终究是见了底。
月光很淡，淡到姜余只能依稀看到祁辛的眉眼。
他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无言的情绪在震动的胸腔里充斥着，让姜余难以发泄。
片刻后，还是姜余先轻声叹了口气，率先投了降。
没意义，姜余疲惫地想，不如回家早点吃饭吧，尹?还在等着他。
两个人在街道上继续走着，等上了公交后，祁辛才突然开口说道：“你每天都是这样？”
“什么样？”姜余愣了一下，反问道。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他们两个人只能站在满是人的公交车上，伸手抓着黄色的扶杆，低声交谈。
两个人的身体挨得很近，在说话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这让姜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了一个人的球鞋。姜余连忙道歉，可对方却戴着耳机在玩游戏，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姜余踩到了自己。
“两点一线的生活。”祁辛淡淡地说道。
姜余没想到祁辛要开始对自己的生活进行置喙，他的语气也加重了一些，“怎么了？”
祁辛沉默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脸上带了点困惑之意，他用黑色的眼睛就这么非常安静的，平和的，凝视着你，“跟我离婚，是为了这样的生活？”
姜余的脸一下子青青白白，红红绿绿，他深吸了口气，手指蜷缩了一下，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滚动着喉头僵硬地转过了脸。
姜余沉默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地一直站到了目的地。
祁辛也跟着他走了下去。
又跟上来了。
姜余继续往前走着，等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后，才在回家的那条林荫小道上转过身来，眉宇间带着罕见的怒气和冷漠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辛眸色一沉。
姜余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道：“祁辛，我猜不出来你在想什么，没有人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
祁辛动了动嘴唇，冷漠的眼神中沾染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姜余忽然感觉自己很无力，他浓浓地叹出了一口气，“我真的不想再去猜了。”
祁辛还是跟着他一直到了楼下，姜余精神恍惚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姜余又在车站旁看见了祁辛。
他顿时觉得倍感头疼。
正常的前夫，不管是过来叙旧，还是为了孩子，为了财产，总会说明一个理由，两个人激烈争吵也好，安安静静地坐在餐厅里闲聊也好，总之有一个可以沟通的渠道。
可他们不一样。
他们没有办法沟通。
姜余知道这不怪祁辛，在流放星球那种艰苦的环境中生活了一年，并且经历了星际战争，在亲眼目睹着同胞死亡，喜欢的人被敌方轰炸机炸得连个尸身都找不着了后，很难再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
可他照顾了祁辛两年呀。
姜余不想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了，他扭过了头，并没有再去对祁辛打招呼。
就这样，祁辛又跟了他一整天。
到了晚上，姜余还是没有跟祁辛说任何一个字。
等到姜余上了一辆不同的公交车时，祁辛才开口道：“去哪儿？”
姜余讽刺道：“你不是很清楚的么？”
祁辛拧着眉说道：“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姜余一噎，沉声说道：“那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祁辛嘴巴抿紧了一些，清瘦了不少脸，使得下颚线看起来更加明显了。
姜余是去上夜校的。
他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在警卫面前晃了一下，走进了校园里。
身后的祁辛被警卫给拦了下来，他扯着嗓子问道：“学生证呢？”
祁辛皱着眉看着他，又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姜余，眉头一沉，“忘带了。”
警卫见他一身西装，看样子却是是个假模假样的成功人士，这个点儿来这里学习也挺正常，于是咂摸了一下嘴说道；“哪个班的？老师是谁？学号多少？”
祁辛哪里知道这些，一见他答不上来，原本还有些相信的警卫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人是个浑水摸鱼的了，不由得有些恼怒，语气也带上了点凶意，“小伙子，报名了再进知道么？”
祁辛盯着他看，把警卫看得没由来后背一凉，“在哪儿报名？”
——
第35章
冬天白昼很短，第二天等姜余下班后，郊区的天空已经昏黄了。西边的阴云包裹着低垂的太阳，原本灿烂的晚霞不见了，只剩下菜灰色的云层，再加上尾巴上若有若现的一点儿橘红。这种景色在下了雪，或者下了雨的冬天来说并不少见，但人们并不爱看这种景色。累了一天后，只想看点舒心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