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机器人这么说，姜余有一瞬间的恍惚，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嘴巴已经问出了问题：“离婚？”
小机器人点了点头，“今天下午四点十七分的新闻，这对夫妻就在这座城市。”
姜余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丝瓜瓤，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离婚？”
小机器人想了想今天的新闻说道：“新闻上说，好像是因为丈夫怀疑妻子出轨了。”
“嗯。”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好像是在希望之后落空的感觉，姜余有些厌恶自己的想法，他望着时不时在自己眼前亮起红灯的洗碗机，轻轻地出了口气。下一刻，姜余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小机器人垫着脚看他，“喔你说他们啊，因为妻子非得要跟他离婚呀，而且还说不出来理由，所以丈夫就在庭审的时候说自己怀疑妻子出轨了。不知道为什么网上好像有不少女性网友支持这位提出离婚的妻子呢，我倒是觉得她可能真的出轨了，不然为什么要放着这么好的生活不要呢。这是一个热评说的话。”小机器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似乎是在查看今天的新闻内容。
正在洗碗的姜余手微微抖了一下。
“其实……”听到姜余的叹气声，小小的机器人侧过了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道，“我也是怕银河政府把你抓走，他们不是不允许你上班的么。既然哥哥这么有钱，你为什么不活得轻松一些呢，像我一样饿了就充电，醒了就打游戏，没事做的时候躺在床上打打滚，无聊了站在窗台上发发呆，有时候还可以上网玩玩游戏。但是不要学那个妻子的了，她的婚姻太失败了。”
姜余耐心地听着小机器人喋喋不休的话，这些话他今年已经听过第三次了，婚后的第一年他和这位小机器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那时候的小机器人还不会对他说出这些话。虽然听上去有些幼稚和偏颇，但姜余知道这个长不大的小机器人是在用自己所理解的，最好的生活方式来劝告他。
姜余的两只手都是湿的，他偏过头，心中阴湿的潮流缓缓地淌过，让他有些难以呼吸。姜余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看着小机器人扬起的脸，挂起一个微笑道：“我会考虑一下的。”
小机器人显然很高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红色的头发似乎也更为耀眼了一些。他站在板凳上，一双小腿动来动去，身体也跟着左摇右摆。高兴之余，小机器人似乎忘了，姜余每次都是这么答应他的。
刷完碗后，小机器人回到了游戏房里，姜余将厨房收拾干净后看着整洁一新的家，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好。他的脑子里都是那对正在打离婚官司的夫妻，一想到“离婚”这两个字，他的身体就像是过了一层电流一般，心里也跟着激灵了一下。这种感觉让姜余觉得很惶恐，他一边忍不住地想让自己抑制住这种情感，一边又忍不住地看向了关紧了门的书房。姜余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双手搭在腿上，脊背挺得笔直，就像是一个会思考的雕塑。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和祁辛结婚的那会儿，他并不知道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更不确定祁辛最疼爱的弟弟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所以姜余那时候对于小机器人的态度一直是客客气气，过于礼貌的。
自从自己陪小机器人打过一次游戏后，他对自己的戒备心理好像低了不少。依稀中，小机器人问了他一个问题。
——是什么问题呢？
姜余想了想。
“我们甚至没有到达石油和煤炭的时代。”姜余说道，“我的母星，相对于大多数君主专制星球而言都发展的太慢了。在不久前，因为我和你哥哥的婚姻，它才躲避了被划为强国封地的命运。”
“你是因为这个才和哥哥在一起的么？”小机器人天真的问。
“不是。”姜余没有经过思考就否定了，“因为我喜欢他。”
说完后，姜余觉得有些暗自好笑，明明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却被他说得这么纯白高尚。
“可你的母星确实得到了应有的好处呀，这都是在你和我哥哥结婚后才有的不是么？”小机器人进行了资料搜查和分析，他找到了今天的一条相对应的新闻，略显兴奋地说道，“我们的总理大臣在今早的会议上就’星球扶贫开发’计划上提出了不少观点呢，你看。”
小机器人将今天的新闻调出来，总理的投影在空中清晰的浮现。
“——这个扶贫计划里有你的星球呢。”他快进了一下总理说的话，将时间定格在了他所说的倒数第二句话上，指着底下那串字幕说道，“你们马上要有第一辆蒸汽火车啦！”
回到现在，姜余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脸当时为什么红了，明明母星得到了扶持和发展后，他应该高兴才对。
第6章
回过神来，姜余的后背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和祁辛结婚五年，两个人起初是恩爱过的，很多年轻的原生民都很羡慕姜余可以嫁给祁辛这样的自然人。虽然是政治联姻，但不可否认的是，祁辛的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都是极其卓越的。不少人在私底下对姜余毫无掩饰地称赞道：你们看起来很恩爱。网络上有不少人对这两位跨星球结缔婚姻的伴侣很是关注，在通过一些人的小道消息，匿名回答，还有现场直播后，人们或多或少的觉得，姜余似乎是选择了一个正确的联姻对象。两个人的关系也像不少网络作品上写的那样，老套而又出乎浪漫的，先婚后爱。
星系里有不少帝国国家都实行了联姻，但像祁辛和姜余这一对在外形，年龄，还有幸福指数上如此契合的可为数不多。
姜余在以前经常上网浏览这些评价，有时候他会偷偷地高兴许久。
可这一切在婚后的第四个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冷冷淡淡，疏离的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或者说，在姜余看来，是祁辛在单方面的对他冷淡。即使这样的少沟通，少温存的情况，凭借自己对祁辛的喜欢，姜余还是能猜出祁辛的几分内心活动，尤其是他跳跃的思维里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等祁辛从书房里走出来，问他“怎么样了”的时候，姜余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工作。但祁辛是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自己工作上的问题的，姜余想了想问道：“明天几点？”
祁辛对于姜余猜到自己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并不惊讶，事实上，刚刚结婚的时候祁辛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生动的。只是这份生动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戳破了。最终还是姜余妥协了，他向祁辛认了输，向自己的感情低了头。
“八点。”祁辛看着客厅窗户外的太阳说道，“是家宴。”
这两个字指的是在着装上并没有什么要求，到时候也不会有记者或者其他人到访。
姜余点了点头，侧过身看向祁辛，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姜余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着，过了一会儿，祁辛才开口问道：“礼拜六——”
“——不用了。”姜余打断他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祁辛看着姜余的脸皱了皱眉，也没有问原因，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上。
姜余躺在床上，看着祁辛声控关了灯，倒头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等适应了黑夜后，姜余看着祁辛高挺的鼻梁，默默地说道：“你睡了么？”
祁辛没有说话。
姜余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床头柜上的相框，过了半晌又转了回来。他看着祁辛微微颤抖的睫毛，再次说道：“你睡了么？”
祁辛的眼皮动了几下，黑沉沉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怎么还不睡。”
姜余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祁辛翻过了身。
姜余没有想到祁辛会转过头来，最近一年因为变得格外厌恶黑暗的祁辛，他们在晚上睡觉时并不会拉上窗帘，而是任由落地窗外的明月洒进卧室里。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圆却带着厚重的凉意，看样子是要入秋了，姜余这么想着。
清冷的月光像是严霜一般覆盖在祁辛的脸上，头发上，这让姜余的心里觉得有些冷。
不是这样的，期待着回答的姜余想到，明明每次见到祁辛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是炽热的。
她看见祁辛的眼珠又动了一圈，似乎是在思考。心里隐隐的有了期盼后，姜余的眼眶突然酸了一些，比起祁辛会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而言，他更害怕的是自己又一次的失望。
“你想说什么？”祁辛看着他。
虽然明知道了答案，但姜余的内心还是忍不住的疼了一下，他喘了口气，无声地排解着自己。姜余知道祁辛可以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用很轻微地动作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又用手调整了一下枕头来拙劣的掩饰自己的行为。等胸口处的闷痛缓过来后，姜余觉得自己似乎调整好了情绪，这才替自己的伴侣回答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