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相触的皮肤微凹, 随着谢九的动作, 那凹陷越来越深。终于到了极限,谢九估摸着刀尖再推进几毫米,从里面便会喷射出血液。
人体脖颈处的皮肤是最脆弱的部分之一,薄薄的皮肤下分布着无数血管。
如果此刻这车突然一个颠簸或者仅是车轮下面碾过一颗小石子而谢九恰好手一哆嗦……戚泽霖没准就得交代在这。
不知不觉,谢九额头也渗出了冷汗。他手中死死握着折刀, 感觉后槽牙一阵发涩。
“别演戏了, 好不好?”他的语气更类似于无奈的恳求。
“好痛,好痛!”
这时戚泽霖突然抽泣了几下, 也不大敢大叫。男人前面是尖刀后面是柔软的坐垫, 几乎退无可退。
不经意间, 谢九透过后视镜看见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麋鹿睫毛一样长,此刻里面隐约弥漫着水汽。
那里面只有满满的信任和依赖……与一丝受伤。
“姐姐,是我惹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戚泽霖仿若对脖颈下的刀尖无知无觉,委屈的想转头,眼看着脖子直接就朝刀锋撞去。
谢九急忙撤开手。
同时心中也不禁微动,戚泽霖难道这是真傻了?
毕竟再晚上几秒那脖子就该被刀尖直接扎个对穿了。
即使是演技,到这份上连命都不要,也太拼了吧?
谢九坐在他后面,此刻感觉自己怀前的温热身躯就像只被捏住后颈的奶猫一样乖。
“姐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戚泽霖偷偷咽了咽口水,又小声补充道。
“我那么说的话他们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也不会吵到你了。”
谢九心中思量,看这架势倒也不像装的。
戚泽霖年纪轻轻就能执掌联邦军部,同时也是名门戚家的直系继承人。拥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显耀地位。
他这种人惜命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自古以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退一万步说,假如面前的人真的为了装傻连死都不怕,谢九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能真一刀捅死戚泽霖。
何况他还想问戚泽霖关于梦的事情。
谢九把折刀丢在旁边的座椅上,彻底在宽敞舒适的后座垫子上瘫成一个大字型。他心里对自己说,这次是真的没辙了。
“姐姐,你这么晚去商业街干什么?”前座的戚泽霖小朋友又好奇发问。
“别叫什么姐姐,我是男的。”
谢九一把拽下头上的假发套,又用手扯开微紧的衣领,还解开了裤装的拉链,这才感觉舒服一点。他把光裸的双脚屈起放在垫子上的小毛毯里,这才感觉脚心暖和了一些。
脸上和后领的酒液早就干透了,被浸湿的部分变得硬邦邦的。谢九感觉后颈不舒服,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最后用手背搭住眼睛。
车内干燥的很舒服,同时外面的声音也被完全隔绝。这种氛围……太适合好好休息了。
“那你一个人这么晚去那里会不安全的?”
“那你说说我应该去哪。”谢九懒懒道,没有太当回事。
坐在驾驶位的戚泽霖小心翼翼的抬头,通过镜面看见后座上的人已经躺下。从凌乱的毯子上方正好裸露一截细腰。
再往上看,从解开的衣领处可以看见那上面别人留下的伤口。印在细嫩的脖颈上淫靡而艳丽。
后面人手指不设防的搭在椅背上,指尖一抹粉仿佛裹着蜜糖。戚泽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好想……舔一舔。
“来,来我家吧。”
他吞咽着口水。
***
谢九鬼使神差般跟着戚泽霖下了车。
面前的独栋复式小楼居然比胖子的家还小一点。在晚上显得灰不溜秋,基本快与夜色融为一体,一点也不壮观气派。
“这真的是你家?”谢九狐疑。
旁边的戚泽霖重重点头,像是急着证明什么似得轻轻拉住他的手向庭院走去。
到了门前,戚泽霖“啪”的一声把手摁在了镶嵌式屏幕上,一边熟练的把眼睛对准旁边的虹膜检测器。
门在眼前缓缓打开,像一张黑洞洞的巨口,像是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戚泽霖小朋友率先撒欢跑进了屋内,谢九则站在门边犹豫了一会,也紧随其后进屋。
进来以后,灯光和空气进化器等设备自然启动。屋子很大,却显得很空旷整洁
一台立式书柜占据了一层的主要空间,旁边的落地窗被厚实带穗的棕色窗帘遮掩,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谢九换上拖鞋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一边看着厨房的方向。在玻璃门内,戚泽霖正系着围裙从冰箱里取出三个鸡蛋,然后利索的在不粘锅上敲碎,锅里的油遇到生鸡蛋液迅速炸开,发出“滋滋”的声响。
等到一面煎熟了,戚泽霖又小心的用锅铲挑起,然后把它凌空翻了个面。见三个鸡蛋成功翻了个面,戚泽霖在厨房爆发一声小小的庆贺声。随后赶忙转过脸,对着玻璃门对面坐着的谢九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哥哥,再耐心等一下,马上就好啦。”
谢九不由得一阵恍惚。
现在这幅场景简直和他梦想中的生活一模一样。
他不再是一个人,住的也不是冷冰冰,房顶会向下滴水的出租屋。
会有人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忙来忙去,会为了水的温度高而跳脚,也会因为用番茄酱把鸡蛋饼画成一个笑脸而欣喜。而他则在灶台旁边随时准备搭把手,把碗装的鸡蛋或者虾仁递给那人。
屋内很暖和,橘色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射在那人脸上,就像一片流淌的暖阳。那人突然转过脸冲他笑。
戚泽霖带隔热手套端着两碗菠菜鸡蛋面来到谢九面前,谢九低头一看那鸡蛋面就愣住了。他低头尝了一口面,又仔细嚼了嚼。最后神情复杂的看了戚泽霖一眼。
“哥哥,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戚泽霖大口吃了几筷子,见谢九没动静,又重新紧张起来。谢九摇摇头继续吃面。
吃着吃着却仿佛有什么从胃里升腾起来,堵在嗓子眼。
他想起来了。
很久之前,有一个人曾经握住他的手交他怎么下一碗菠菜鸡蛋面,他不喜欢做饭却仍然学的很认真。每当手上被油烫出泡,或者切菜时不小心割伤手指,他就会把手放在水管下冲一会,然后继续学。
因为那个人喜欢吃酸的,所以他会倒很多醋进去,乳白色的汤底就变成了半棕色。
脏街上的人们跌倒也要抓把泥。人人手头都很紧,能吃到一碗青菜鸡蛋面已经算是奢侈。没有钱赚的日子里甚至只能喝一碗醋汤解馋。
即使有时只是一把挂面和一碗醋汤,那个人也喜欢吃。那时蝉在外面吵的热闹,两人坐在垫着几本书的瘸腿饭桌前。面对面吃的满头是汗,偶尔抬起头脸上却都盛着笑意。
谢九把碗底最后一口汤喝掉,那酸味重的让他喉咙里有些发苦。
戚泽霖从一开始就认识他。
那么在放逐之地的联邦内线道森就是他安排进去的人,甚至可能这出“联邦抢人,晚宴逃跑”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把戏。
艾尔说小组的任务和戚泽霖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但她不知道,谢九已经作为那颗关键的楔子,把两者死死钉在一起。
“借我一下你的通讯装置。”
谢九接过戚泽霖递来的终端,在上面翻找了一下,点了连接键。
那头接的很快。谢九简短表明了自己少帅秘书的身份,又指着白纸上写好的字让戚泽霖念了一遍,等那边人彻底相信后才随后简短吩咐了几句。
“您要找的两人此时还在联络所沉睡,我们按照您的要求使用了安全无伤催眠瓦斯。屋里的情况正在被我们严密监视,两人没有转醒迹象。请问戚少帅有进一步的指示吗?”
“原地待命。”谢九看着旁边的戚泽霖,想了一会又继续道。
“这几天少帅身体不适,这方面事宜现在已经全权委托给我处理。你们先严密监视,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络。”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谢九在露台抽完烟打算先好好休息,这一天下来接连经历了太多事,如果戚泽霖没傻,谢九没准能跟他秉烛夜谈直到天明。
可现在人傻了,搞什么都白瞎。
但在看到卧室的双人床时,谢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可是别墅啊,虽然外表不太美观但好歹是个复式别墅啊。你是这个联邦的最高掌权者,刚上了众女性最憧憬的人no.1啊,银行卡里的数字应该能买下一个小国家吧,而且不是在哪里还有一艘巨型游艇保持着世界纪录吗。
曾经莫名其妙流落脏街也就算了,怎么自家住宅里只有一张床啊。
还是这么——大的双人床。
除此之外就没有能躺的地方了,只有一截冰凉凉的地板和月光互相映衬。连铺盖卷都没多一份出来。
谢九叹了口气,耳边传来浴室里的水流声。
睡呗,现在还能走咋地。
月光如水洒进屋内,从浴室出来的人穿着浴袍,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而此刻床上的人早已睡着,光裸的两腿大剌剌岔开,手臂枕在脑袋下面,几乎一个人就横跨了半个床。被子则掉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