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杜湫安葬在离村子不远的小山上,那里正对村子,刚好能看见村前那颗盛开的桃树。
林采摘下一枝桃花,插在他的坟前,那桃花灿烂繁盛,随风摇曳,淡淡的桃花香,让冷离宣想到了初见杜湫时温馨的场景。
当林采站起来的一瞬间,一朵花瓣随着风的流动,轻轻的飘到她的面前,林采伸出手掌,花瓣稳稳的落在她的手心里。
林采指尖微颤地合拢五指,将手抵在心口,微微低着头。一阵微风吹过,她的头发蓦得随风飘起,半张脸隐在发丝里,看不清表情。
冷离宣顺着南宫少渊的视线,看了一眼墓碑,上是林采亲自写的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的赫然刻在上面:杜郎之墓。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一束阳光直直的打在墓碑上,散发着光芒,一个普通的木板因而显得熠熠生辉。
天已经大亮,他们朝着村子走去,迎面撞见小风。
只见小风气喘吁吁的拿着一封信,心急火燎的跑出来,举着手里的信封道:“林姐姐,杜哥哥留的信,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他是不是走了啊,杜哥哥为什么要走啊?”
林采听见有信,一双眼睛蓦得发着光亮,慌张的拿过信,却忽的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怯懦,只紧紧攥着信封。
良久,才缓缓打开,手微微颤抖着。
须臾。
林采看完,已经泣不成声。信像树叶一般,轻飘飘的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冷离宣的面前,他弯腰捡起。
上面写着:
“林采,别等我了,你知道我是个不举的,跟着我,没结果。你这么好的姑娘,一定会有人加倍疼惜你的。
我走了,以后都不回来了。只是村前的桃花真的好美,以后就再也收不到了吧。
你要照顾好自己。小风也是。
杜湫亲笔。”
冷离宣大概猜出来七七八八,可看完信,还是不免愣了愣。
原来,杜湫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有告诉任何人,想将青面兽与杜湫的身份分开,留下完美的杜湫,独自带着青面兽的名字永眠于黄土的准备。
小风扑在林采的腿上,两眼闪着泪光,道:“林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啊?是不是杜哥哥真的走了,不要我们了。”
林采慢慢蹲下,抱着小风,尽力用平缓的声音安慰道:“杜哥哥只是去别的地方,继续悬壶济世了,没有不要我们……小风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要乖,要懂事,这样杜哥哥在另一边,才会高兴。”
“真的吗?”小风抹着眼泪,哑着嗓子问。
林采把眼泪擦干,声音还是略微发着抖,道:“当然是真的,这是你杜哥哥信上写的,你不是,最相信你杜哥哥的吗?”
小风点了点头,“嗯,杜哥哥不会骗小风的,小风相信。那……杜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我们啊?”
林采愣了一下,红肿的双眼空洞的看着远处,道:“等小风长大了,杜哥哥就会回来。”
小风笑道:“那小风要快快长大!等杜哥哥回来!”
林采摸着他的头,笑道:“真乖。”只是这笑容隐着苦涩,隐着悲伤。
冷离宣将那封信递到了林采的面前,叹了口气,道:“林姑娘,事情已经发生,你要多多保重才好。”
林采接过信,看着信封黯然神伤,将信收了起来,道:“多谢冷宗师关心。”
冷离宣自知此事,并不是大家想要的结局,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望她能早日从阴霾中走出来。
林采与他们道了别,拉着小风的手,回到杜湫的房内,小风上上下下的帮林采整理药草,一切看似都与之前相同,却又处处彰显着不同。
眼下想来,当时与杜湫打斗时的种种谜团,就都解释通了,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如今看来,杜湫声称自己“不举”,恐怕也是为了,不想再让林采陷的太深,而有意在众人面前公开的。
冷离宣望着林采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如此深情的一名女子,若是杜湫是个普通人……应该会很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告辞后,俩人来到村长家,村长得知青面兽死了的消息后,舒心一笑,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深深的沟痕,万分感慨道:“终于除掉它了,太好了,这下子大家就不用再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多谢你们!”
南宫少渊微一摇头,只是道:“没做什么,不必如此客气。”
冷离宣也是一摇头,淡声道:“能帮上忙就好,不必言谢。”
村长好一番感谢两人,还盛情邀请他们再多住一些时日,以表感谢之情,被冷离宣婉拒了,也就不再强求。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俩人便不再久留,拜别村长后,便离开了。
行至一片树林时,冷离宣道:“你是什么时候,对他的身份起疑的?”他指的自然是青面兽,南宫少渊也明白。
第13章 陷入困局
只听南宫少渊道:“它身上,本就存在很多疑点,但让我怀疑,他是杜湫的根本原因,是他怀里露出来的那半枝桃花。”
冷离宣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是顺着他的视线才觉察到,颇有些感慨的道:“你还真是,观察细微啊。”
闻言,南宫少渊勾唇一笑,道:“师尊这是在夸我吗?”
冷离宣微一点头,心道: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了。
这时,空旷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求救声。
“啊!救命啊!救命!!!”
冷离宣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手执长剑,飞快地穿梭在树林里,而他的前面是一名仓惶逃跑的少年。
少年边跑边大声呼喊,空荡的林子里,蓦得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他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猛地跌倒在地。少年趴在地上,双手抱头,面露惊恐之色。那黑衣人手执长剑,直直地刺了过去。
只见那黑衣人的长剑“咣”的一声,倏地一分为二,一道迎面而来的蓝色剑光,穿过他的身前,淡蓝色的剑气渐渐消散,露出剑身,稳稳的钉在树身上。
那黑衣人,像是没有料到事情的演变,蓦得面色苍白,丢下被斩断的剑柄,拔腿就跑。
南宫少渊看了一眼冷离宣手上的剑鞘,上前将狠狠刺在树上的“幻苍剑”拔了下来。
冷离宣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脚尖轻踏地面,轻飘飘地向他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可追了一圈,反倒消失了身影,只好作罢。
转身回到原地,接过南宫少渊递给自己的“幻苍剑”,插入剑鞘。
将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扶了起来,“有无大碍?”
少年抬头,看了冷离宣一眼,微微一怔,而后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没事,多谢相救!”
随即笑了笑,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冷离宣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自己的姓名。
顿了顿,淡淡道:“冷离宣。”
少年绽开灿烂的笑容,凑近两步,颇觉有趣的道:“冷离宣?名字真好听!我叫流萤,好听吗?”
“啊?……啊,不错。”冷离宣道。
流萤待要再说些什么,便见南宫少渊忽的走到冷离宣的身前,连一块衣角也不放过的遮住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流萤,道:“那人已经逃了,你可以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啊?”流萤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
闻言,南宫少渊只冷森森的垂眸扫了他一眼,阴厉的目光里,似有两把尖锐的刀子。
流萤微微一怔,默默的别开视线。
随即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探头瞅着南宫少渊身后的冷离宣,无精打采的道:“可是,我已经在这片树林里走了两天了,无论怎么走,都没有走出去。”
冷离宣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么说,你迷路了?”
流萤伸着头,掠过南宫少渊,看向他身后的冷离宣,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焦急与悲伤的神态来,抿了抿嘴,道:“嗯。听说这是个不祥之地,很多人都在片树林里失踪了。你们那么厉害,一定能出去,不如带上我吧?”
南宫少渊则拿眼冷冷的扫了他一下,道:“都听说这里是个不祥之地了,你为何还要,从此地经过?”
面对南宫少渊的质问,流萤抓耳挠腮的道:“这个……因为我家就在,这片树林的那一头,从此地经过,不足半日便能到家。可哪成想,在此地迷了路,两天了,还没走出这片树林。我的老母亲还在家,日日盼着我回去呢,我却……”
流萤越说越伤心,后面竟然直接流着眼泪,耸着肩膀哭了起来。
南宫少渊见此情形,皱了皱眉头,眺望远处,闭嘴不言。
冷离宣听他哭的如此伤心,一时心软,想着刚好顺路,便从南宫少渊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流萤道:“那你便跟着我们吧。”
“真的,太好了!”流萤破涕为笑,当即抹掉眼角的泪水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见冷离宣已经答应,南宫少渊便不再言语,只好由着他跟着。只是发觉他离冷离宣近了些,便默默的插入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
流萤面露不爽,但被南宫少渊略带危险性的瞪了一眼,也不敢再往前凑了,憋屈的走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