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被渲染出了些许莫名的悲凉的气氛。
阿诺抱住瑟瑟发抖的莱姆,看着风雪里俊美得如同雕塑的尤里卡,一方面认为这画面很具有艺术美感,如果能把他眼睛看到的场景记录下来,可以命名为《雪中的天神》。另一方面,说实话,他有点害怕。
或许故乡带给尤里卡的回忆并不美好。
阿诺安静如鸡,只希望他们能赶紧飞跃这片令尤里卡异常的土地。
莱姆似乎也有所察觉,他小心地捏着阿诺的衣服,嘴巴紧闭,呼吸都放得很轻。两个人莫名地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而且这个地方太冷了……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此时又身在高空之上,阿诺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感觉牙齿已经要不听使唤地咬在一起了,他赶紧把莱姆抱得更紧了些。
尤里卡又转了回去,他始终出神地沉默着,好像在看着空中的雪,又好像只是在发呆,甚至没有关注到后方两个脆弱的同伴快要承受不住这糟糕的温度与气象了。
而且面对这样的第一次见的尤里卡,他们还不敢求助。
阿诺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冻僵了,他想把宝石放回口袋里,搓一搓身子热乎热乎,然而悲剧的事情发生了——
僵硬的手指灵敏度不足,阿诺以为自己拉开了口袋,实际上却是把宝石放到了外面。
看着红宝石在乌鸦漆黑的羽毛间翻滚跳跃着要坠落地面,阿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是怎么爆发出一股冲动,让他把莱姆放到一边,竟然跳起来试图留住这一抹红。
乌鸦的脊背其实是宽阔的,可是却不是平整的,当他踩到边缘的羽毛的时候就该明白,及时放弃才是最安全的。
而显然,不放弃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跟着宝石一同,坠落下去。
“阿诺——”莱姆尖叫一声,背后冒出来一对熟悉的小翅膀,可是很快就被雪压得折了下去,根本连扇动都无能为力,他只能趴下身子焦急地叫着那位心不在焉的救兵:“尤里卡!”
阿诺攥着手里的宝石,再一次感受失重的滋味。
或许摔死本身就是属于他的命运,才会有一有二有三。
他这样想到。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不要贪财。
贪财是要付出生命的。
这种死法实在是太滑稽了。
滑稽到令人愤怒。
“……这就是你想拜访我故乡的方式?”
阿诺的腰被人拦住,一个温暖的身躯从空中接住了他。
心跳得快要呕吐,阿诺除了后怕还是后怕,他干呕两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尤里卡无奈的表情。
他的样子和最初别无两样,身后却生出一对巨大的黑色骨翼翅膀。
他从天而降的样子,真的和天神没有区别。
阿诺突然想哭。
尤里卡抱着阿诺稳稳地降落,把翅膀收了起来。
远处载着莱姆的巨大乌鸦也缓慢地着陆。
看着脚下皑皑的白雪,尤里卡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正要把怀里的阿诺放下来,却见,
“……你怎么哭了?”他看着眼眶红红的阿诺,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第17章 生病
“没哭。”阿诺嘴硬道。
“哭了。”
“没哭。”
“……哭了。”尤里卡伸出手指抹了抹阿诺濡湿的睫毛,他的指尖很冰,动作却很小心。
然后他把那滴作为“证据”的水珠呈到阿诺面前,只为了在这场幼稚的辩论中证明自己是对的。
“……好吧,哭了。”
“你为什么哭?”尤里卡的眉头蹙起。
“因为怕死。”阿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紧张,可能是后怕,可能是生理机制,可能是心理效应。
可能还有一点莫名其妙无处追根溯源的委屈。
加上对自己作死行为微妙的唾弃。
总之十分复杂。
“不是。”尤里卡坚定地否定这个原因。
“是。”
“不是。”
“是。”
“不是。”
“……”你无不无聊?!“好吧不是。”阿诺无语,不懂尤里卡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这条龙以为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给尤里卡发言的机会,阿诺诚恳地开口截住对方的欲言又止:“谢谢你来救我,不会再有下次了,又给你添麻烦了……所以先放我下来吧。”
尤里卡把阿诺放到地上,地面的积雪很深,到了阿诺小腿的一半。薄薄的裤管一瞬间与冰凉的积雪亲密接触,刺激得阿诺直发抖。
而乌鸦也已经驮着莱姆走近,逐渐变成一个正常大小的鸟类,从莱姆身下轻盈地飞走了。
莱姆一下子半个身子埋在雪里,愣头愣脑地站在原地。他伸出小手摸向白雪,表情逐渐生动起来。
但是阿诺没有心情欣赏幼童戏雪的风景了,他此刻觉得身体非常不适。
可能是刚刚高空坠落的那一下太刺激了,他的头现在还嗡嗡地疼,眼睛总是滚烫烫的,控制不住地要落泪。
他太冷了,这个状态应该向尤里卡汇报一下的,“……我,我,阿嚏!”刚一开口就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振得大脑如同被人锤了一下地疼。
阿诺抱歉地掩住口鼻,用目光向尤里卡致歉。
“你生病了。”尤里卡的眉头拧在一起,他的手摸向阿诺的脸,从那滚烫的额头一直摸到冰凉的鼻尖,“你在发抖。”
“我有点冷,这里的气温太低了。”阿诺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哆嗦,关注到那边在雪里跌跌撞撞滚过来的莱姆,“莱姆也穿了很少,或许,我们得离开这里,或者去买些衣服也,也好。”
他现在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尤里卡没有出声,他沉默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衣,裹在了阿诺的身上,然后把阿诺从雪地里“拔”出来打横抱起,往远处的城门走去。
“诶……”阿诺慌张地扶住尤里卡的脖子,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说实话,这样舒服多了,尤其是穿上恶龙的衣服之后感觉身体在回暖。
可是,“莱姆呢,”阿诺扭头,看向没有他这种待遇、而是被突然出现的几只乌鸦叼住衣服带着飞起来的莱姆,担忧地说:“莱姆也会生病,小孩子的身体,更、更差,我的衣服…先给他吧。”
“他是龙,他不会生病。”尤里卡冷酷地表示别管他。
“阿嚏!”在旁边被动飞翔着的莱姆表示自己似乎感冒了。
“……”
“没事,雪国有我的房子,我们去那里。很快就不会冷了。”尤里卡顿了一下,不再以走路这种朴实的交通方式赶路,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就悬浮在了半空中。
速度很快,但是阿诺一点也没有感受到疾风。
原来富有的恶龙在遥远的雪国也有房产。阿诺迷迷糊糊中这样想到。
尤里卡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绸衫,肩头被雪打湿了,有隐隐结冰的架势,但是他丝毫没有受气温影响的样子。
阿诺躺在尤里卡的臂弯里,这种角度下观察到的是对方的下巴,看起来白白滑滑的,一定很好摸。还有喉结,像是凸起的白玉,连带着锁骨和脖颈的线条,看起来有点性感。
可能是发烧了脑袋不清醒的缘故,阿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尤里卡,竟然咽了咽口水,心里只觉得他确实与雪相配,此时此景竟然怎么看都觉得清俊,直想啃两口。
看来这烧得发到四十度了。
阿诺的身体渐渐没那么冷,于是只感觉脑子越发烫了。而尤里卡的身上看起来凉凉的,他胸前露出的那么一小块肌肤像温润的玉石一样,贴过去肯定很舒服吧。
阿诺这么想于是就这么做了。他靠过去,感觉平稳飞行的路程好像猛地颠簸了一下。
不想想那么多了,一个病人无法保持理智,这样真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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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诺再清醒时,尤里卡已经在走路了。
他们走在雪国的城镇里,这里的建筑风格很浮夸,国家应该是很富有,而街上似乎没有什么行人。
也对,茫茫大雪中,谁会在路上游荡。
尤里卡的脚步缓缓停住,似乎已经走到了他的房产处。阿诺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打起精神打量起眼前宏伟的建筑来。
没有之前的城堡那样豪华,但是也很可以了,一栋三层的拜占庭式城堡,从城堡的大门到花园的围墙这几十米还铺上了红地毯,在这个地方足够耀眼有牌面。
而大门的门口,站着两名手持猎(枪的士兵?
尤里卡竟然还讲究地请了人类看家……真是没想到。
等等,士兵把他们拦了下来?
尤里卡抱着阿诺正要走进去,两把猎(枪“嗖”得交叉在一起,堵住了路口。
“小子,博物馆今日不营业,还不快滚?!”一名士兵扶了一把自己的兽毛帽,语气不善地警告着尤里卡。
嗯?
阿诺有点懵,他挣扎着抬眼看了看尤里卡,怀疑他可能是太久没有回到故乡,迷路找错家了。
“这里是我家。”尤里卡眉间轻皱,阿诺观察到他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不是个好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