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只断手是这几天才从人身上断下来的,就算和矿难有关,也没必要赶在他来的时候杀人放火,这分明是个诱饵,就是要让爱民如子的兰大人彻查。
白雪鹤不能让傅季瑛觉得自己掺手,万一出什么事,又得让自己挨板子来博个同情,于是一切都让呆木头愣头青兰梓清去查,这次不管什么事,都是爱民如子兰大人的错处。
这么想着,白雪鹤悠哉哉回到客房,房间里隐约传出小孩细细说话的声音,白雪鹤很是好奇,用手指戳出来一个小洞洞盯着。
“你吃这个。”黑蛋坐在桌前,胖手里握着一只果子,“白雪鹤说,这个很好吃。”
“白雪鹤跟你什么关系?”房门里居然传出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是……”黑蛋想了想道:“白雪鹤说我是侄子,那他是我叔叔吧。”
“那你叔叔啥时候回来?”那女声继续响起,似乎有点害怕。
“他回来动静很大。”黑蛋小心翼翼道:“他瘸了,走路很沉,像个麻袋。”
这蛇在干嘛,给他找个“侄媳妇”?
白雪鹤很是诧异,无端气的眉梢飞起,很快拖着他麻袋一样的步子进入房门,房间里突然“腾”的一声,待他进里间时,门内只剩下一个胖小孩。
“你回来了啊。”黑蛋没事献殷勤道:“喝水水吗?”
这掩藏也太不走心了。白雪鹤无语望着桌下,一大一小两个白团正在瑟瑟发抖,两只大毛尾巴露在外面,白雪鹤笑道:“我看这房间里有妖气,不如请个道士过来瞧瞧。”
“别。”白雪鹤正在假装转身,黑蛋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衣角,“他们是我朋友。”
“朋友就出来吧,躲什么。”白雪鹤道:“才几天……你这人缘还不错。”
大小毛团从桌下钻了出来,小毛团跳上了桌子,分明是只出生不久的奶狐狸,大毛团抖抖毛,变成了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她穿着白衣,长发用银簪扣紧。
她浅浅福了一福,低声道:“奴家叫做遇滟。”这狐狸精倒是十分好看,又有礼貌。
“小黑。”白雪鹤拍拍黑蛋的头,“你什么时候能连衣服一起变。”
变你个头。黑蛋委屈的抱紧了小狐狸。
遇滟看着像个大家闺秀,却貌似很饿,吃起东西狼吞虎咽,等到小狐狸在里间睡着,她才从饭桌上抬头。
看到白雪鹤没有赶遇滟走,黑蛋很是放心,又开始跟人家扯皮,遇滟虽然吃的多,但很有礼貌,不管黑蛋说什么有的没的,她都捧场说“好厉害呀!”
“小狐狸很可爱。”白雪鹤觉得局面很尴尬,“如果能化形,肯定跟你一样美。”
“其实那不是我的狐狸。”遇滟放下筷子,“是我捡来的,它妈妈将它扔在外面,妖精化形要好多年,我的孩子哪可能这么小呢。”
“谢谢白大人请我吃饭。”遇滟思前想后,又夹起最后一只腊鸡腿,“南方的饭菜比塞外好吃。”
“你还去过塞外?”黑蛋好奇着凑过去,同样是妖怪,遇滟和阿离的见识就很多,自己只能讲个小山谷,于是羡慕道:“我都没去过。”
“塞外有什么好。”遇滟羞怯道:“要不是我夫君,我也不会去那里的。”
“你还有夫君?”白雪鹤诧异道。
“对的,大人。”遇滟十分顺手的自袖中掏出一封信,“我在塞北做裁缝生活,夫君是个兵,他去打仗,我就一直在城里等他,结果有人送来封信,说我夫君去了这个地方,我来这里找,却根本找不到他。”
白雪鹤接过那张纸,上面说仗打完,遇滟的夫君分了块地,要遇滟来找他。
“你要帮她找一找。”黑蛋慢吞吞道,圆眼睛看着白雪鹤,遇滟也满怀期待的看着,两个人仿佛商量好的样子。
第23章 端午节 23
遇滟明显是个通人性的狐狸,她很容易的看出来白雪鹤的不情愿,于是抄起小狐狸道:“奴家就不打扰大人了。”
“不行!”黑蛋跑过来,伸开手挡在遇滟身前,回头道:“你要帮她找相公的!”
遇滟有些为难的望着白雪鹤,黑蛋正鼓着脸,白雪鹤不想叫他生气,可对于找一只……公狐狸精,他还真没有这种本事。
白雪鹤打算表达自己爱莫能助,他低头摸摸黑蛋的头,勉强问了一句:“不知道遇滟姑娘,上次是在哪里见到你相公。”
“在塞外。”遇滟想了想,语气倒没有很着急,“他说将军成亲,他要去吃酒,还给了我一锭金子,让我帮将军夫人做嫁衣呢。结果吃完酒,他就没回来了。我在原地等了很久,有人送来那封信,说仗打完,他要回南方老家啦。”
“将军成亲?”白雪鹤回忆片刻,心想这不会是什么妖怪将军吧,继续硬着头皮问:“那是多久前的事?”
“没多久。”遇滟扳着手指想了想,“三十多年吧。”
白雪鹤尴尬道:“……那的确是不太长。”
在人的眼里,三十多年就是半生,可于狐狸精不过一瞬。
所以遇滟的语气很是平常,仿佛三十年不过错过一顿午饭。
遇滟看出了白雪鹤的为难,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她低头看着黑蛋,轻声道:“我先走了,既然相公来了这个地方,我一定能找得到。”
白雪鹤忙道:“那姑娘慢走。”
不等黑蛋挽留,遇滟已经抱着奶狐狸出门,奶狐狸刚刚和黑蛋玩了很久,不太情愿的“呜呜”了两声,黑蛋立刻去追,可遇滟走的飞快,只是出了门,便再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黑蛋跑出去又回来,扒着门望了一会儿,气急败坏的走进屋里,接着狠狠瞪了白雪鹤一眼,不言不语的趴回卧房,扯过棉被把自己裹起来。
白雪鹤望着床上的一坨鼓包,心里又心疼又生气,他刚想走过去拍拍床上的包子,又觉着自己不能惯着他为所欲为,于是也不说话,坐在桌上嗑瓜子。
瓜子是黑蛋买的焦糖味,又香又脆,没过多久,床上的被子突然掀开,小孩“腾腾腾”跑出来,伸手把瓜子盘夺过去。
“你干嘛?”白雪鹤佯装皱眉,“人家正吃呢!”
“我生气了!”黑蛋喊道:“你应该过来拍拍我!”
“不讲道理了吧。是我让你生气的吗?”白雪鹤被他搞得又生气又想笑,“谁让胖小黑自己瞎答应别人。”
“我什么时候胖了?”黑蛋猛然觉得重点不对,他迅速回神,嘴里咕噜咕噜的说了一长串话,“你是个官,当官的应该爱民如子,处处为老百姓着想才是。”
这是话本中的一句话,白雪鹤也听到过,因此叹了口气。
黑蛋以为白雪鹤没了道理,于是补充:“所以你应该帮我的朋友找相公。”
“你都说了爱民如子。”白雪鹤无赖的斜着眼睛,“她是狐狸,这事儿要管也该是狐仙管。”
“呀。”黑蛋突然发现自己没了道理,又开始低着头想办法,白雪鹤就安静侯着,顺手从他抱着的盘里拿瓜子。
“媳妇儿。”黑蛋突然抬头,圆眼睛里泛着光,“帮帮相公好不好。”
白雪鹤手一抖,瓜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这边遇滟没地方去,只好在县城里转悠,天上突然飘起了雨。
她身上没钱,自己虽可以冒着雨跑回山里,可小狐狸还只有几个月,只怕要发烧感冒。
抱紧了那团毛茸茸,遇滟咬咬下唇,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包裹,夜幕下,包裹敞开的一角里,露出一截堪称耀眼的明黄金线。
这东西当了,应该能值不少钱,就算在县城租个铺子开裁缝店,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相公送来的东西,就这么卖掉?”有男声自身后响起,遇滟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男人撑着雨伞,自然而然的挡在她头上,接着递去一锭银子。
“是你?”遇滟单手抱着奶狐狸,手心赫然出现一道青灰狐火,“我相公到底在哪里?”
“你若杀了我,必再见不到他。”那人仍旧温和道:“我说过,只有照我说的做,才能见到你的相公。”
“白大人不可能帮我的。”遇滟放下狐火,低眉回答:“都三十年了,这也太难为他。”
“他当然找不到,只因人在我这里。”那人莞尔,“我只是要你求他帮忙罢了。”
遇滟方才懂了那人的意思,气急道:“可他不会听我的!”
“你把金扣拿给他看。”那人回答:“他一定会帮。”
那人说完,将伞塞在遇滟手里,自己已冒着雨沿长街而去,留下一道俊秀颀长的背影。
遇滟是妖,而这人是一个凡人,若说折磨勾引,遇滟自有一百种法子。
遇滟不是不愿破坏自己修来的因果,只是这人身上,有着无数前世今生因果循绕的气息。
简单来讲,就是他过奈何桥时没喝下孟婆汤,所以有些前世的记忆,而且这个记忆,比旁人要复杂的多,也黑暗的多。
他始终在温和微笑,毫无攻击力,却让遇滟莫名生寒。
一边卧房里,白雪鹤还在就相公媳妇的归属问题感到困惑,为何自己当了那么久的相公,突然就变成了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