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乱跑……”黑蛋软软回答:“我只是……”
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自身后拿出白布包打开,布包里装着些枯草模样的东西,有的还沾着泥土,白雪鹤问:“这是什么?”
“这是草药,我受伤了,阿离就拿它治病。”黑蛋软软糯糯的说:“你对我讲,我没有钱,我觉得也是对的,所以找了些药材想卖掉,可是问了好些人,人家都不要……”
听了白雪鹤的话后,黑蛋就立刻跑去山上挖药,山上又远又高,他辛辛苦苦的弄下来,居然没有人要买这些好东西。
不仅如此,他还被人推推搡搡。
想到这里,黑蛋委屈的不得了,手指也搅在一起。
“是我错了,我说的不对。”白雪鹤没想到自己的话被当真了,他怔了怔,擦擦那双小手上的泥土,看着手指尖露出的点点伤痕,跑出去打了盆热水回来,他细细擦干净小手和脚丫,黑蛋握着糖葫芦,却没有吃。
“我是大人,你是小……蛇。”白雪鹤也细声细气,“所以就应该我养你,我之前说错了。”
“真的?”再次确认白雪鹤点头,黑蛋心里的不满立刻消失,并且开始吃糖葫芦,他吃了一阵,低头随口问:“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呀?”
“他们……”白雪鹤一时语塞,黑蛋得意的接道:“等我长大,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你看大狗都怕我的。”
白雪鹤看到狗怕黑蛋,但那也许是狗害怕黑蛋是个妖怪,可人又怎么会怕呢。黑蛋却还在想长大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可是感觉怎么也长不大呀,唉。”
“你就这样挺好。”白雪鹤笑笑,亲昵的擦了擦他的花猫脸。
白府一片静谧时,傅季瑛已回到宫里,卫岚穿着便服出现,跪地道:“皇上,怎不查查白大人府上那个孩子?”
“看样子你是查了,还什么都查不出来。”傅季瑛为自己斟了杯茶,“我听说,就是他捡来的孩子。”
“这孩子说不定有来头。”卫岚低声道:“是臣无能。”
“让他留着吧。”傅季瑛笑笑,“你知道白雪鹤的事,这朝廷里也没几人不知道,只有他捡来的孩子,才会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听闻白雪鹤救过今天那位大侠,可那人也厌弃的走了,好歹让他留着这救命稻草吧。”
卫岚望着傅季瑛,觉得心底有些发毛,过了一会儿又道:“京城闹妖怪的事,白大人突然不怎么管了,倒是查了查许凌霄。”
“别管了。”傅季瑛继续笑道:“让他自己找乐子吧,反不了天的。”
深夜仍在继续,荀落还没回到酒楼,东西就被人扔在街上,他在万人如海的大街上站了一阵,伸手拾起包裹,腰杆依然挺的倍直。
即使睡在街边,荀大侠也睡姿优雅,肚子饿了的咕咕声,也比别人好听。
“极目剑。”忽然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睥睨剑法。”
“你是谁?”荀落抬头。
“我叫离月。”离月从房檐跳下,黑色领口处露出绯红一角,“我知道你爹洛苍霞的死因,更知道怎么为他报仇。你随我来。”
第11章 端午节 11
许凌霄丢了官,自然着着急急的去求他的姑母太后,可不知是不是真的生气,太后竟然没再给他赏个官做,还将他从宫里赶了出来。
白雪鹤修养两天,也重新回到大理寺当值。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卫岚正站在大理寺值房中喝茶,他与旁人不同,既不用茶杯也不用茶碗,而是直接举着一只茶壶灌,“许大公子那藏獒也值不少钱吧,这次又丢官又丢狗,真是赔大发了。”
见白雪鹤没有说话,卫岚又道:“白大人,这次太后都不向着他了,真是解气!”
“太后一直向着他。”白雪鹤放下手中的笔,头也不抬道:“依许公子的脾气,此番定不会放过我的,大概是太后怕我使什么阴招,才暂时不给他谋求官位。我听说昨夜许公子在阳春坊的馆子里一掷千金,想必是太后拿的钱吧。”
“啊……”
卫岚呆滞语塞,手上动作一时未停,茶水冷不丁浇了满身,慌忙向后退了几步,白雪鹤无奈的将桌上卷宗挪开,伸手自衣襟中拿出一块手帕,手帕雪白别无装饰,只微微透了些莫名的香气,卫岚接过手帕埋头擦着,眼里却全是那只雪白纤瘦的手。
白雪鹤的指甲修剪的很短,肤色雪白如玉,只是手指间纵横着老茧与细碎伤痕,来证明它的主人并非常年养尊处优。
“白大人,我知道你查过许凌霄。”卫岚心里生了恻隐之心,“许凌霄毕竟是太后亲眷,就算皇上宠信你,也别生出什么事端才是,倒是京城闹妖怪那件案子……”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白雪鹤面无表情道:“你要没什么事,不如早些回去吧,今天城外有庙会,我还想去转转。”
“可别,大人我可真有事。”白雪鹤向来不喜热闹,许凌霄也不懂他为何要去庙会,却还是问道:“近日抓了翰林院的王凤,他明明写诗赞颂燕王战功,却死活不肯认,这人是把硬骨头,您看有什么办法?”
傅季瑛暂时没有绝对的证据动燕王,就四处搜罗着与燕王相关的人。
“刑不上大夫,王凤年过半百,你若动刑他招架不住,反而会被人指责。”白雪鹤扭头望了眼卫岚,淡淡道:“王凤虽然没钱,却喜欢古人字画,他与裕王亦师亦友,裕王有时会送他东西,那些东西,可都是名家名品……”
“你是要我毁了它们?”卫岚兴奋抢答,“当着那老头面毁掉字画,他肯定心疼的不行……”
“王凤是硬骨头,岂会在乎字画?”白雪鹤听他这话说的一团糟,忍不住出言打断,皱眉道:“王凤在意的,是裕王的厚恩,只要你攀扯裕王,他立刻会自己认罪……”
“大人就是大人,还没有问不出的罪!”卫岚再次兴奋打断,接着猛灌一口茶,作了个揖便急急去了。
望着卫岚的背影,白雪鹤叹了口气,自抽屉里取出那日尸体身上的衣料夹在卷宗里,卫岚先前已经查到,买这布的人是阳春坊的小倌苏烟,苏烟心高气傲,听说还是位清倌人,却在不久前不知去向,而另一具尸体,应当是懿善坊失踪的打更人。
苏烟既是心高气傲,怎会贪图便宜买一匹印错花纹的艳丽布料,而打更人尸体手指上有轻微变形,倒像是文人常年提笔所致。
尽管疑点甚多,但白雪鹤心里已有了不可动摇的答案,这也许是个救出阮绛和的机会,只是如果这样做,他自己不知会落得何种境地。
他将卷宗尽数收拾齐整,出门向着庙会而去。
前几日,白雪鹤因为提到了黑蛋没钱,让小家伙好一阵委屈,有时候会提到他又梦见阿离,庙会上总有新鲜玩意儿,白雪鹤想弄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让他觉得这世上只有自己最好,彻底不再想回去的事情。
白雪鹤逛了一圈,觉得自己还是应当买些吃食,糖葫芦自然不会少,还有些新鲜的花生糖、芸豆卷、奶皮子……白雪鹤将大大小小的点心包了一包,回头时看到一个老汉在叫卖风车,便买了一只放进衣襟。
可白雪鹤踏进府里,却没等来软绵绵肉乎乎的小孩,倒是白福有些心急,他拉着白雪鹤走到墙角,轻声道:“老爷,小黑不见了!”
“什么?”白雪鹤瞬间出了身冷汗,“什么时候?”
“刚刚我去书房收拾,没看到小黑,倒是角落里窝着只蛇,像是皇上赏的那只……”白福声音颤抖,白雪鹤倒长出了口气,白福接着道:“我没敢动它,就拿了个笼子装起来,小黑别是给它吓跑了吧。”
说罢,白福从身后拎出笼子,熟悉的小胖蛇探出脑袋,慢慢向白雪鹤手里的东西瞅。
“给我吧,小黑过一会儿就回来了。”白雪鹤接过笼子,提着大包小包回了房间,倒是白福对他突然的放心摸不着头脑。
白雪鹤快步进入书房,将笼子放在桌上,黑蛋兴奋抬头道:“白雪鹤,你看!我又能变成蛇了!”
白雪鹤没好气道:“变成蛇有什么好。”
“为什么不喜欢蛇!我还不喜欢人呢。”黑蛋不服气的转过头,眼睛瞅着墙角,却忍不住偷偷瞄着桌上纸包,“我生气了。”
白雪鹤也不回答,伸手把纸包打开,自己一个接一个的吃着小点心,甜滋滋的气味在空气里蔓延,白雪鹤也望着那个圆乎乎的身体,蛇的身体很软,一点小动作便会扭来扭去,偷看的动作看着不能更明显。
“想吃就变成人,我才不会喂蛇吃点心。”白雪鹤伸手戳戳胖蛇的身体,意志不坚定的黑蛋没犹豫片刻,就又变成了人,继续背对白雪鹤坐着。
“看来你就是嫌弃我不好看,你骗我。”黑蛋有些沮丧,却还是拿了块点心,“今天出门,碰到的阿阮说我可爱的。”
“阿阮是谁……?”白雪鹤无语皱眉,还以为是哪个荒山里成精的猫猫狗狗,“我不是叫你别跑那么远。”
“我看到阿离在附近,就跟着去了转弯的地方,出门左转再左转,阿阮告诉我不要去啦,我就乖乖回来了。”黑蛋进而沮丧道:“不过阿离不理我,我喊了好久,他也没回头,一转弯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