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赢如梦初醒,赶紧推开他,阻止沈时冕再给他继续渡灵力本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居然,居然是湛赢剑。”
那片刻的神魂离体,让玄赢再无怀疑,他做梦也想不到,一直作为人类长大的自己,怎么会是……一把剑。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感受到了湛赢剑的一切,那种亲切与亲密,还有模糊涌出的碎裂的记忆都昭示着他是湛赢剑的事实。
只有沈时冕听见了他呓语般的低喃,眸中先是不可置信,后又是难以掩盖的狂喜,难怪他看到湛赢剑的片刻就那么喜爱,明明武器对他来说,原本都没什么区别。
若玄赢是湛赢剑,那很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难怪他长得那么肖似羽画神君,物似主人形,玄赢跟着羽画神君那么漫长的时间,在对方的潜移默化下,化形相似再正常不过,他才会看到厉霄囚禁羽画时那么愤怒。
难怪他会对湛赢剑魄势在必得,一直本能地追寻,因为那些都是他的一部分,他想要自身的完整,才会获得了白色小珠的认可。
难怪他身上携带的灵器都会逐渐失效,作为最顶级的神兵,一般的灵器怎么承受的住他的长期影响,好一些的会逐渐流失灵气,差一些的干脆分崩离析。
玄赢一时不知是喜是忧,虽然他不知道一把剑是怎么转生成人的,又为什么湛赢剑崩毁近两百年他才转生,他身体的每一处血肉明明都是真实的,他也是从一个幼小的孩童逐渐长大,与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根本不是一般器灵那样。
沈时冕则真的非常高兴,只要玄赢不是羽画神君的转世,他就不会成为厉霄的目标,无论厉霄会不会复活,对方都不会祸害玄赢,他不由分说再度吻住了玄赢的唇,用疯狂的吻来宣泄自己劫后余生的心情。
沈时冕往常的吻都是克制的,诱惑的,他怕过度释放自己的欲望会将玄赢吓跑,再放纵都有一个限度,更倾向于勾着玄赢主动与他纠缠,这也是玄赢之前一直没真的和他翻脸的根本原因。
现在他却完全不再克制,炽热的唇几乎要将玄赢吞吃干净,一直担忧的事情,彻底被否认,移除了这块大石,他便少了更多的顾虑。
幸亏四周很暗,核舟上的人应当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玄赢被沈时冕抓着吻了好一会,才听巨蛟的声音响起在他们耳边。
“我先前看到你丹田中的珠子孵出了湛赢剑的剑魂,便有所猜测,湛赢剑,我的主人,希望您能助我化龙飞升。”
玄赢浑身沸腾的血液霎时冷却下来,他不是羽画神君转世这一点固然值得高兴,但更糟糕的是,他更会成为所有人都想得到的目标了。
先前只是剑魄容器而已,容器固然难找,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玄清子培养他,但他若是不听话,也可以毁弃他重新再找一个,现在的话玄清子则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了。
幸好玄清子、沈蕴与罗禅不在这里,否则……
玄赢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愿再去想那个可怕的结果。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现在他仍是血肉之躯,仍要按部就班的修炼,知道了身份也不能一步登天。
这让玄赢稍微有些沮丧。
见他表情变来变去,沈时冕却低笑一声,“如此说来,阿赢有很大一部分剑魄都在我的身体中呢,有些不舍得还你了。”
第91章
“有些不舍得还你了。”这种反悔的话如果换一个人说, 玄赢能打的他满地找牙,但从沈时冕的口中吐出来,玄赢竟咂摸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偏过头轻咳一声,嘟囔道, “别胡说, 不还我就直接抢回来。”
沈时冕单是笑, “怎么抢?”
玄赢对着受伤的沈时冕想恶都恶不起来, 硬着头皮道,“我自有办法。”
和沈时冕不着调的对话稍微缓和了一点得知身份的冲击,其实他还没太大的实感,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一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兵,也是特别离奇的体验了。
他们傻傻地在那站了一会,玄赢还有些恍惚, 就听核舟上梁赋和玄真在对他喊, “师兄,回来吗?”
韶日极光已然结束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两个人还险些丧命,最终却得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只是不能告知旁人。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玄赢与沈时冕回到核舟上时已经收敛了表情,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看了一场旧日奇景,惊心动魄的事情太多, 玄赢也没什么理由再拖下去,沈时冕的魂体分离也治好了,他们是时候该回去解决其它问题。
梁赋听说后有些兴奋,“回去我一定要和师姐师妹们讲述一番此行的见闻。”
有他缓和气氛,核舟上的氛围还算不错,虽然玄真还是阴着脸,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却没什么借口找事,气得待了一会就回里面隔间了,斑斑在船舷上爬来爬去,小尾巴摇摇,小九则一直碾着它玩耍。
贺长生微笑道,“谢谢你们陪我来看韶日极光,我们可以启程返航了。”
玄赢瞄了眼他无懈可击的脸,“你这么客气,我好不习惯。”
贺长生僵了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对你客气还不习惯,好歹已经晋升圣阶,算得上半步大能了,自重身份好吧?”
玄赢便笑着揽他肩膀,“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因为一个晋升就六亲不认,往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就是了,你不会跟我生分还拿我当朋友的是吧长生?”
贺长生听到朋友两个字,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是,我们永远是朋友。”
返航的时候,巨蛟听从玄赢的话独自去取天星草,韶日极光的地点有另一条离开的路,他们不需要原路返回,避免被魔宫的人所劫。
核舟再次独自漂浮在罗刹海上空,想到此行回去,就要解除鸳鸯线,与沈时冕结契,并取回剑魄碎片,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玄赢心中既有期待,又有紧张与担忧,心绪十分复杂。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回程的路似乎更为漫长,比他们来时的路线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沈时冕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疗伤,他的身体恢复得还算快,也许是魔神血脉的激活打开了他身体的什么开关,他身上的魔气愈发蓬勃|起来。
起初玄赢还担心,魔气的壮大会让其他人察觉异常,但就像从前沈时冕很好地瞒过了沈蕴那样,除非他主动外泄,否则就是天衣无缝的。
安全通路果然很安全,一路上别说海中妖兽看不见,就连海浪都特别温柔的样子,顺利得让玄赢都有些无聊了,他守着沈时冕无趣地撑着脑袋,靠汲取未来道侣的美貌缓解一下旅途的空虚。
怎么以前没发现沈时冕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呢?
沈时冕运转完一个周天的功法,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的时候,就和玄赢晶亮的双眸对上了,他喜欢玄赢现在的眼神,那里面纯粹的满满的装着一个他,且剃除了怒气与不甘那些多余的东西,是真的完完全全的喜欢。
玄赢见他眼睛睁开了,有一瞬间心虚地想移开偷窥的目光,但随后又理直气壮地移回来,看自个道侣光明正大,又不是以前做对的时候了。
被他这一点微小的细节动作触动,沈时冕觉得心中那些黑暗的东西都存不住了,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沈时冕再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泥足深陷,玄赢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每天都像活在深渊里,被仇恨、被愤怒、被魔神觊觎的绝望、被暗无天日的阴翳所裹挟,找不到出路。
表面上他是凌霄阁的掌门的关门弟子,身份尊贵,天赋卓然,他维持着冰冷淡漠的表象,让所有人退避三尺,无人能透过他冰冷的外壳,窥探到那些黑暗疯狂的内里,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矜贵高冷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谁又能想到,他的内心即将腐朽,他的信念即将消失,堕入无边的黑暗炼狱。
魔神复生又如何,谁也不会在乎他,只要复仇就可以了,只要杀了沈情夺回生父的一切就可以了,只要脱出沈蕴的掌控就可以了,这样的念头不断地反复着。
名为“沈时冕”的人是否存在着,活着,都无关紧要,所有人需要的只有他能带来的结果。
不是沈时冕的信念不坚定,只是他没有坚持下去的念想与必要。
唯有玄赢,不在乎他“完美”的表象,不需要他的魔神之力,也与他一般被视为剑魄的容器,当他知道剑魄的存在时,就不知不觉地将玄赢划为了他的同类,想靠近,想汲取温暖,但那个温暖却总是将他拒之门外。
现在,他的“温暖”主动靠近了他,那么即使利用鸳鸯线这样“卑劣”的误会,他也在所不惜。
玄赢与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对视良久,终于撑不住地败下阵来,恶人先告状伸手去戳他脸,“你干嘛一直看我?”
沈时冕淡定地拆穿他,“阿赢盯着我久多了。”
玄赢起初还绷着脸和他比较谁更能装,结果过了一会就破功笑出来,懒洋洋地勾住沈时冕的脖子,蹭着自家道侣的肩膀,畅想未来,“你说我们回到秀山院,告诉你三师兄和七师兄,我把你拐走了,他们的表情会有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