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小沈时冕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玄赢生气,乖乖等到玄赢出门的时候,拉着玄赢的袖子努力诚恳地道歉,“师兄,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会改的。”
尚是孩童的玄赢眉目间划过一丝隐藏得不是很好的不忍,仍旧冷酷地拽掉了小沈时冕的手,举起拳头,“既然你不听劝告,那就如你所愿,从今天起,我每看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玄赢说到做到,这么多年真的把这句话贯彻得十分彻底。
十几年过去,沈时冕有时候会怀疑当时自己看到的不忍,究竟是不是渴望之下的错觉。
第9章
很快到了和梁赋约好去集会的那天,玄赢一身轻巧地出门,沈时冕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他今天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劲装,墨色长发被梳起,用一根玉簪固定住,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略带寒意的眉眼,整个人如高山上的冰雪,又冷又飒,完全瞧不出幼时乖巧可爱的影子了。
将他改变成这样的大“功臣”玄赢出于最近的新习惯仔细观察了一番,没察觉什么异常,稍微放下心,今天的沈时冕也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玄赢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苟到沈时冕复活把那个该死的鸳鸯线解开,之后一切回归正轨。
玄赢取了小破飞剑,扬扬下巴示意沈时冕自己站上来,沈时冕微抬眉眼看着半空中踩剑的玄赢,沉思片刻,不确定玄赢是又在逗弄他,还是单纯忘了他飞不上去。
尴尬的沉默,玄赢意识到了问题,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悄悄让小破飞剑落地,沈时冕便也当什么都没发现般神色自若地踩上去,并顺理成章地伸手环住了玄赢的腰,两人尾指上相连的红线暧昧地交缠在腰身前,玄赢一阵别扭,但两人既已达成短暂合作休战,他也不好再像之前那样把沈时冕的手绑住。
小破飞剑划过天空,极速飞向秀山院出口,梁赋已经到了,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娇小脸颊圆润可爱的女弟子,几人汇合后,梁赋介绍道,“师兄,这位是岩弧宗的张晓雅师妹,他想和我们同去。”
梁赋交游广泛,和专注互相使绊子的玄赢沈时冕不是同一个路线,所以他几乎什么朋友都有,这回居然带来一个岩弧宗女弟子让玄赢都说不出话了。
五师弟,你行的。
张晓雅原本笑容甜甜地和梁赋在聊天,见到玄赢和沈时冕共乘小破飞剑停在面前,哪怕已经在传言里听过了,仍然为这秀山院奇景面色古怪了一瞬,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惊讶,“见过两位师兄。”
玄赢随意点了下头,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张晓雅,见她举止正常,没有像其他那个岩弧宗弟子一样试图作妖,或者是还没开始。
沈时冕也对岩弧宗三个字有印象,最近接二连三遇到这个宗门的弟子,其中的问题值得深思,和玄赢暗地里对视一眼,达成了按兵不动的共识。
几人御剑离开毓秀峰,很快到了龙首山下,山下原本是个繁华的大镇,因为背靠秀山院,发展出了独特的模样,来往修仙者众多,加上最近快到各门派送新弟子进秀山院的时间,来了许多门派的人,鱼龙混杂,也因此每年一度的集会才会在这个时间办。
梁赋订好了客栈,十分识趣地带上张晓雅和玄赢他们分开逛,甭管他师兄想干嘛,旁边有个陌生人总归不方便,梁赋很有分寸。
张晓雅跟着梁赋离开,颇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眼,似乎还没看够戏,梁赋笑吟吟地跟她介绍集会的情况,秀山院的弟子不是每个人都像沈时冕一样能在五岁就通过考核入院,大多进来时都十一二岁上下,因此很多年长的弟子依旧要尊称沈时冕一声师兄,进来秀山院前几年是不被允许离开毓秀峰的,所以这是张晓雅第一次来集会。
“梁师兄,”张晓雅忽然开口打断梁赋,“一直听说那两位师兄不太合的来,可我今天见到的似乎他们关系还不错,是否外人以讹传讹,故意诋毁玄赢师兄的名声?”
梁赋一脸惊讶,“你从哪里看出师兄和他关系好?”
张晓雅噎了噎,心说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你管共乘一剑搂搂抱抱叫水火不容?谁家水火不容长这样。
梁赋了然,给她解释,“的确有人故意散播谣言,不过那也是师兄的习惯,他和沈师弟不对付,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师兄占有欲也强,沈师弟是只能他自个欺负,别人不能碰的,有一回哪个心思阴暗的弟子给师兄出了个阴毒主意,想暗算沈师弟,后来他被师兄揍得退出了秀山院,现在沈师弟身体出了岔子,师兄肯定是怕别人趁机下手,抢了他的乐子。”
这也是明明玄赢和沈时冕关系紧张,梁赋却不像凌霄阁的师兄们警惕玄赢一样防备沈时冕的原因。
张晓雅听得无语,行吧,你们天才真的会玩,玄赢废了人家灵根以至于在秀山院待不下去的传言她也听过,谁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内情,最后她一言难尽道,“原来如此。”
梁赋笑而不语。
另一边的玄赢和沈时冕则莫名沉默,沈时冕冷峻,玄赢散漫,两个风格迥异相貌出众的男人走在一处,引起了许多人的偷偷注视,最终还是玄赢受不了了,打破了窒息的氛围,“最近岩弧宗的存在感很强,你有什么头绪。”
沈时冕道,“师兄可否拉个隔音结界?”大庭广众讨论这个,玄赢能传音,沈时冕有些无能为力,上课的时候不能用,现在总是可以的。
玄赢倒是想,但是建小范围隔音结界的灵器他也没有,只能耸耸肩问他,“你有隔音灵器?”
沈时冕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芥子袋,玄赢秒明白,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摸索出了隔音灵器,沈时冕想了想,主动道,“这芥子袋中的东西师兄可随意使用,我自己打不开,不如就交给师兄保管也可方便些。”
玄赢摆摆手,干脆地拒绝,“就放你那吧。”
放玄赢身上,谁知道突然就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故障,他自己芥子袋里除了灵石和几个廉价的灵器几乎什么都没有,稍微贵重些的平日都是让梁赋替他收着。
有了隔音灵器,沈时冕顺利接上刚刚的话题,“根据收到的讯息,上次偷袭我的人与魔门余孽有关,也许可以从岩弧宗与魔修的关系入手查。”
“魔门余孽……”玄赢咀嚼了一番这几个字,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沈时冕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一动,“师兄可有什么线索?”
玄赢回过神摇摇头,“只是觉得与魔门余孽有关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了句废话,当然沈时冕也没指望玄赢和他交心,神色如常地继续分析,“岩弧宗的人先来找我表明有师兄的把柄,后又想激怒师兄对他宗门之人下手,现在更是跟着我们来了集会,动作如此频繁,想必和他们的目的有关,幕后之人应当是有某些缘由等不及了,我们只需提高警惕,守株待兔便可。”
玄赢心不在焉,敷衍地应了声,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中梭巡,想找出可疑的人,忽然眼神一凝,示意沈时冕噤声,拉着他迅速拐进了路边一家灵器店,随后撤掉了隔音结界。
这家灵器店凑巧是玄赢经常光顾的,店主正在柜台上闲得打哈欠,见玄赢拉着一个陌生俊美的男修进来顿时打起精神笑道,“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玄赢道,“你的破店东西质量差的很,没事谁来买东西。”
这是大实话,外面因为集会热热闹闹人流如织,店里却冷清极了。
店主撇撇嘴,“你这是诋毁,嫌我卖的东西质量差你还每次一搬一大片。”
沈时冕闻言目光从店里一堆灵气暗淡的灵器上移到了玄赢的芥子袋上,原来他那些破铜烂铁的灵器全是在这买的,收集的高级灵器为什么从来不用?
玄赢不想自己羞耻的秘密暴露,随后扯开话题,“小九在不在?”
店主说了声在,随后扯着嗓子冲后面喊道,“小九,冤大头找你。”
玄赢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冤大头”是指他自己。
随着喊声落下,一个小不点的身影从店铺后面的帘布里窜出来,蹦到玄赢面前,绞着小手眸眼晶亮,“玄赢哥哥好久没来啦,小九特别想你。”
玄赢笑眯眯地蹲下摸摸小不点的脑袋,“最近比较忙,小九帮我去做一件事好不好?”
小九严肃点头,“没问题!”
玄赢便拿了几块灵石给小九,让她去买两张普通的传讯符,多的算跑腿费,小九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店主酸溜溜道,“明明是我的伙计,替你做事比替我做事还积极。”
玄赢叹气,“没办法,谁都看出来你这破店随时会倒,作为伙计不给自己多赚点外快还能指望你?”
进店后一直仿佛透明人的沈时冕,从玄赢笑着和小九说话开始,瞳孔中的血丝又开始闪闪烁烁,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幼时玄赢对他灿烂的笑容和后来冷酷的变脸。
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可以和颜悦色调笑玩闹,唯独对我,充满看不见的冷酷与明显的偏见?
兴许是他神色越来越冷,溢出的寒气让店主注意到了,店主拍了下脑袋指了指沈时冕,“对不住,这位是你未来道侣?消失许久就是解决终生大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