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红色雾气被吸出得越来越多,玄赢僵硬的躯体逐渐放松,眼中的红色也慢慢褪去。
诸天锁神阵的阵眼受到巨大的伤害,整个阵法摇摇欲坠,溃散之前的反扑都反噬到了玄赢和布阵的四人身上。
玄赢承受了最大的反噬,但他身边有个完全犯规的沈时冕,替他转移了反噬过来的力量,其他四个人都没那么好运,终于诸天锁神阵再也无法维持,溃散开来,笼罩贺云镇的红雾也开始逐渐消散,杀红眼的人们却没那么轻易停下,混乱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空中浮现出四个狼狈的人影,正是布下诸天锁神的四个初圣强者。
他们却也因为阵法溃散的反噬只能停滞在那调息,凝重的眼神扫过旁若无人的玄赢和沈时冕,最初幻出红雾化身的那个愤怒开口,“魔修里竟有你这号人物!”
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也明白了,一直都是玄赢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正找到阵法弱点的则是沈时冕,这两个人的配合堪称恐怖。
另一个布阵者接口,“地点是沈情通知的,他可没说对方身边还有个精通阵法的人。”
他们显然觉得自己被沈情坑了。
沈时冕则一直埋头专心消除阵法对玄赢的影响,根本不搭理他们。
双方都在疗伤,一时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但看谁先调息好。
良久,沈时冕方才抬起头,寒星般的眸子扫过那四个初圣修士,苍白的唇被玄赢的血染出一抹红,让他原本清冷的面容忽然邪异起来。
明明沈时冕的修为不如那四个人,他们却同时感到了胆寒,就像刚刚面对玄赢那一剑的感觉,即使有诸天锁神阵的隔绝,也能体会到那种扑面而来不容喘息的惊艳和窒息感。
修仙界有这样两个后起之秀,所有人却完全不知道。
沈时冕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伸出黑暗的爪牙,在缓缓将他们缠绕。
幸好这种窒息感只是转瞬即逝,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倏然降临,陌生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四位初圣强者大喜,转身向他躬身行礼,“恭迎尊主。”
来人正是罗禅。
沈时冕比他们先一步察觉到了罗禅的到来,身上的气息收敛,又重新垂眸去看怀中的玄赢。
今天的情形,已经恶劣到了极致,刚刚尽全力打破诸天锁神阵,下一刻罗禅便亲至,沈时冕却很平静。
罗禅打量着他们,沈时冕还有悠悠清醒的玄赢,眸中神色深沉。
其中一个布阵者向他禀报,“尊主,这两人破了属下的诸天锁神阵,属下等反噬严重。”
罗禅并不答话,那种沉重的威压笼罩了贺云镇,让人直面一个破圣强者的恐怖气息。
作为当世最顶尖的修士之一,罗禅很少离开他的老巢,今日却亲身前来,可见他的重视,今日这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过去。
玄赢倚靠着沈时冕,目中神色渐渐清醒,他也感觉到了罗禅恐怖的气息,不由攥紧了沈时冕的手腕。
偌大的贺云镇,此处却只有他们两个互相扶携着,宛如两页孤舟,在罗禅的滔天威压中浮沉。
罗禅审视着仍然剑气充盈尚未消散的玄赢,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明日剑诀,本尊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它了。”
玄赢不退不避地直视罗禅残忍的双目,自二十余年前在那个无名的小村子里,躲在球囊中听过罗禅与沈情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罗禅。
罗禅自然不会认识他,别说当年罗禅并没见过他,就是见过,二十余年过去,玄赢早就不是当初的五岁娃娃,对方只是想要一个剑魄的完美容器,当年与沈情的交易没有达成的目的,如今在找一个也是一样。
玄赢却永远忘不了,黑暗中那两个人恶魔般的交谈,轻松的几句话,毁掉了他们平静的人生。
罗禅似乎因为终于找到目标而心情不错,并未直接出手抓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还有心情多说几句话,“你们出自玄江门?玄清子果然找到了完美容器,还藏的很好,本尊找了二十多年都没发现。”
玄赢眸中有压抑的仇恨,但他没有发作,反而转脸看了眼沈时冕,沈时冕却也很平静,唇上血色未去,美得有些妖异。
玄赢苦笑,“事情好像糟糕起来了,你怕吗?”
沈时冕静静摇了摇头,“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从云暖阁中,玄赢断了那个魔修一臂,却放走她开始,沈时冕就有心理准备了,玄赢是故意的,只是他们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对方来的太快手段也过于残忍,以至于来不及离开贺云镇,甚至罗禅也来得太快了。
玄赢见他一点都不怕,不甘心地撇了一下嘴,转向罗禅,“你就是罗禅?”
罗禅这才发现他们身上交融的剑气不止有玄赢的还有沈时冕的,玩味道,“本尊今日倒是好运,苦寻多年一无所获,一找便是两个,你们不是本尊的对手,跟本尊走吧,即使玄清子亲至本尊也不怕。”
若是玄赢和沈时冕识时务,便该知道他们已是笼中之鸟,逃不出罗禅的掌心。
玄赢忽然笑了,“罗禅,你知我们是谁?想带我们走也要考虑一下可能性。”
罗禅皱了皱眉,“玄江门的弟子,剑魄容器罢了。”
他的言语中只当他们是一起的,在他的认知中,玄清子与沈蕴的人绝不会走到一起,更不会如此亲密甚至为对方付出性命,完全没有想过他们分属于玄江门和凌霄阁。
玄赢扯了扯嘴角,闭眼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某样物件。
霎时间,此处威压更重,有新的人影浮现。
小小的贺云镇迎来了第二个破圣大圆满的强者——玄清子。
百余年前天柱崩毁,所有修士境界跌落,升仙无门,玄清子、沈蕴、沈情、罗禅原本都是仙阶的强者,距离成仙只不过一步之遥,成仙之路骤然被斩断,他们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境界跌落到破圣,再无寸进,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回到曾经的境界,尝过了呼风唤雨的滋味,哪怕权势未变,但百年千年,终有陨落的那一天。
再强大的人也怕自己化骨成灰,越强大的人越是如此,谁不想永恒不灭,唯有成仙成神可以,偏偏唯一的道路也消逝,怎能不叫人疯狂。
罗禅嘴角的笑容并未消失,凝视着突然出现的玄清子,“好久不见,玄掌门。”
玄清子面容冷漠,对罗禅的话不为所动,他负手而立,一派仙风道骨,“罗禅尊主要对我的徒儿做些什么?”
罗禅哈哈大笑,“徒儿,哈哈哈,本尊以为只有沈蕴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会做这种事,没想到你玄清子也会。”
他说话并未收束声线,以至于玄赢和沈时冕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玄赢却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沈时冕咬破的伤口,嘟囔了一句属狗的吗沈时冕,才继续看玄清子和罗禅的好戏。
沈时冕则更小心地将身上的魔修气息收敛起来,他本就灵魔同修,在秀山院掩藏了多年都没露馅,这件事并不困难。
果然玄清子的注意力都被罗禅牵扯,并没多注意沈时冕,“罗禅,不必挑拨离间。”
罗禅见他丝毫不慌,一时也有些意外,转而问玄赢和沈时冕,“两个娃娃,你们可知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玄赢倒挺配合,“为什么?”
罗禅察觉到一丝不妙,“你们只不过是剑魄碎片的容器,玄清子岂会真心待你们,总归是牺牲品。”
玄赢眉梢扬了扬,“那又如何,师尊对我大恩大德,做个容器罢了,只要师尊需要,要我性命也无妨。”
玄清子眸中露出满意之色,他看着玄赢长大,二十余年玄赢从来不曾忤逆他,就算有二心,也要顾虑他的娘亲姜潋的安危。
罗禅被他的“大义凛然”噎住,对方自愿做容器送死,玄清子竟也不瞒着他,看起来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徒情义呢,看的罗禅冷哼了一声。
一时间威压更重,玄赢和沈时冕只觉喉间泛起腥甜。
好在玄清子很快挡掉了这阵威压。
罗禅挑拨不成,便打算强抢,多年来他修生养息,自信比玄清子维持得更好,罗刹海又是他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今日大量剑魄碎片和完美容器送上门来,他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两个破圣强者的气势互相试探着,碰撞着,在接触的边缘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地上有些人本来在苏醒的边缘,又被他们的气势震晕过去。
眼见战斗一触即发,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两位这是何意?”
此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人也出现了,正是宣称需要闭关半年的沈蕴。
从外表看来,沈蕴的模样丝毫不像需要闭关的样子,更不像是沈时冕描述中那样不生不死修炼了邪术,面容依旧温和儒雅,像是最可靠的师尊与父亲。
罗禅脸色变差,不屑地瞟了瞟玄清子,“你为了保住容器,连沈蕴都能叫来。”
明明这两人面和心不和,却在这装什么同仇敌忾。
玄清子依旧冷冷的,哼道,“本尊可没有能耐使唤沈掌门,他能过来,你不如问问他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