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一点无人察觉的小插曲,大典正式开始,蒙宿取出天河水,灵力翻涌间,将天河水铺成两条透明的水带,环绕在结契的两人身周,后又两端交融在一起,玄赢和沈时冕的潜意识都对这个阵仗非常陌生,但又好像冥冥中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的眉心中,各自飘出一滴殷红的本命精血,从中溢出的浓郁灵气和魔气让在座的几位大能都忍不住有点眼红,神君与魔君的本命精血中蕴含的好处足以让人脱胎换骨。
本命精血飘至半空,分别融入主人旁边透明的天河水中,瞬息间被稀释至透明状态,两条水带交互流动,将两滴精血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终不分彼此。
只有天河水能包裹承载并融合神魔的精血,等水带流转完毕,蒙宿将水带灌入准备好的容器中,最终变作两杯与众不同的合卺酒,修士的精血,牵连着他们的本源与心神,将被天河水交融过的精血化作的合卺酒喝下并吸收,他们从此就不只是名义上的道侣,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与共。
这种仪式是非常古老的结契仪式,后来因为出过一些道侣死亡后,另一半也遭受重创境界跌落,落入淤泥中的悲惨之事,逐渐的,就没有人再进行了。
玄赢接过酒杯,抬眸望向沈时冕,人好像没错,气息也没错,他慢慢地举杯,递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
沈时冕则更无犹豫。
结契大典至此最关键的部分便已完成,从今日起,他们便是苍天见证,命运一体的道侣,再无后悔可言。
蒙宿虽仍有心忧,却不能再干涉什么了。
他只是担心,羽画的性格是否真的因厉霄而改变,或者厉霄愿意为了羽画控制他自己?
他们真的能相携走过以后千万年的人生吗?
魔君厉霄平日里行事嚣张恣意,但其实这只在羽画看来是问题,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魔君强大,他人弱小,哪有资格反对与斥责,唯有羽画,肯拼上性命斩恶龙,惠苍生,也对厉霄的行径多有不满。
而如今,羽画也屈服了,世间再无人可制约厉霄。
两位主角退场后,大殿之上,各修士推杯换盏,各有心思。
寢殿之内,则气氛旖旎。
玄赢心中泛起一丝丝不甚明显的紧张,这与他现在身为神君羽画永远冷淡波澜不惊的性格不太符合,但现在情况特殊,紧张似乎也挺正常。
沈时冕一步步向他走近,平时瞬息就能抵达的距离,他却走的很慢。
脚步声一下下随着心跳的节奏靠近,玄赢不由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忍不住抬头,谁知刚刚还有一段距离的沈时冕,竟忽然与他呼吸相闻。
玄赢耳后微热,眼神也有些不太明显的飘忽不定,嘴唇蠕动,“厉……厉霄。”
明明叫的是眼前人的名字,玄赢却再次感觉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好像对方并不是与他刚刚结契的厉霄。
沈时冕也顿了下,心里泛起一点不舒服,随后又为自己的感觉奇怪,他是厉霄,对方叫个名字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于是他刻意忽略掉这不合时宜的感觉,将注意力集中在红衣的玄赢身上,玄赢极力隐藏的忐忑与羞赧,让他心生躁动,手指触到玄赢的脸,轻缓地摩挲了一下,缓缓开口,“羽画,经过了这么久,你终于是我的了。”
玄赢听见他叫自己羽画:“……”
沈时冕:“……”
两人相顾无言,都有些不在状态起来,怎么听都不太对劲。
玄赢望了望眼前沈时冕模样的“厉霄”,一时恍惚,喃喃问道,“你是厉霄吗,该不会为了报复我找了谁来冒名顶替与我结契?”
沈时冕听见他的问题,瞬间抛开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与不舒服,进入了厉霄的状态,面沉如水,语带煞气,“那我不是要报复你,是跟我自己有仇,好不容易等到你点头,居然找别人顶替?”
玄赢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偏过头,“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
想想也不可能,谁能神通广大骗过天神的感知?
沈时冕挑了一下眉,脸色缓和些许,“原来神君也会紧张,是因为我吗?”
玄赢嘟囔道,“新婚之夜谁都会紧张。”
沈时冕的听力何等强大,他就算只有气音也听得一清二楚,“神君也知在凡间今日是新婚之夜?”
玄赢耳根更热了,看明珠看穹顶就是不看沈时冕。
对方一口一个神君,他没了刚刚的不适,气氛又重新奇怪起来,理智上很明白接下来的事是理所应当的,他是心甘情愿地结契,没什么好别扭,情感上却难以避免羞涩。
以至于一直在说不符合羽画神君的性格的话,若是让旁人见到,就不会再说什么羽画神君天性冷淡这样的话了。
沈时冕却不肯放过他,现在他是厉霄,眼睛略微眯起,语带危险与侵略,嗓音低沉,“神君可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43章
发生什么……
玄赢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好像是他和眼前之人缠绵的身影,却很模糊, 不像是来自自己的记忆,又有一丝痛苦绝望的情绪升起, 但怎么会呢, 明明他们是互相倾心,才会结契不是吗?
在一起的时候又怎么会有痛苦的体验呢?
赶走这丝莫名的情绪, 玄赢又不免被沈时冕的话带进去更紧张了。
但沈时冕话音落下, 只是拿手指挑起玄赢的一缕发丝,那缕漆黑的头发缠绕在他莹白的指尖, 加上尾指的红线, 黑白红三色的对比强烈,吸引了玄赢的视线,一时忘了思考刚刚沈时冕的话的意思。
这缕黑色的发丝很快被沈时冕的力量切断,落入他的掌心, 玄赢跟着他的动作, 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削我的头发?”
沈时冕没有回答,只是挥手间也削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将两缕发丝缠在一起,打了个结。
玄赢呆住了,刚刚沈时冕故意逗他引他误会,他都没有的感觉忽然涌现,这种感受很奇妙, 有人愿意把你放在心上,用最珍重最隆重的方式对待你,所寻求的,也只是你的同等回应而已。
结发啊,这是凡间的方式,凡人没有精血交融的结契仪式,也没有天道的约束,只有用这种方式宣誓,玄赢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个发结,沈时冕放开手,任由玄赢将发结攥入掌心。
“神君愿意保管这个发结吗?”
玄赢抿唇点头,将发结收起,熠熠生辉的眸子转向沈时冕,忽而灿烂一笑,毫无阴霾,“你说错了,从今以后是你属于我了。”
沈时冕漆黑的双眸贪婪地凝望他的面孔,那种平时被掩藏被隐瞒的占有欲再次升腾而起,仿佛刻进骨子里的本能,想要将玄赢的每一滴血肉都与自己融为一体。
他打横抱起玄赢,走向寝殿中央的大床,将玄赢轻轻放下。
玄赢微微仰头,好像又有凌乱的画面出现,歇斯底里的,血腥黑暗的,与眼前的幸福和谐格格不入,但他看不清楚,便只能刻意去忽略,将精神集中到现在的事情上。
沈时冕俯身,捧着玄赢的面颊,克制住心里狂肆生长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让玄赢有些不适应,闭上眼,眼睫微颤。
但沈时冕却只是这么轻轻地吻了一下,并没有如玄赢所预想的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随后就搂着玄赢也躺到了旁边,彻底安静下来。
神魔不需要睡眠,该做的事不做了,漫漫长夜显得愈发寂静,玄赢却平静不了,曾经羽画言辞激烈地拒绝厉霄时,厉霄的反应十分暴怒,第一次被拒时,险些毁灭了附近的某个宗门,还是羽画在旁才出手阻止了他。
可现在,“羽画”点头,两人结契,什么仪式都完成了,“厉霄”反而平静下来什么都不想做了?
玄赢琢磨了一下,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依据他印象中的“厉霄”的性格,此刻怎么会放过他,太不正常了。
于是玄赢扭了一下,在沈时冕手臂中翻过身,犹豫着问,“你没事吧?”
厉霄树敌无数,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受伤了,有心无力?
沈时冕咬咬后槽牙,他已经尽了全力克制住自己了,这人却还凑上来毫无所觉地撩拨他,他呼吸粗重了一点,声音微黯,“没事,今天什么都不做。”
以他现在的情绪状态,只是表面平静罢了,若真的碰了玄赢,情绪高涨时后果可能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万一伤到玄赢,那不是沈时冕愿意看到的结果。
玄赢更纳闷了,没受伤,还忍得住,这是大家认识的那个魔君厉霄吗?
不管玄赢怎么想,沈时冕最后就是忍住了,真的纯洁地抱着玄赢安安分分地休息了一晚。
就在此时,他们没有察觉到彼此连接的红线似是不满地跳动了一下,虚空中传来一句他们听不见的“蠢货”。
第二天,前来观礼的宾客还未散去,蒙宿来向“羽画”辞行。
“羽画,此间事了,我便告辞了,来日再聚。”
玄赢印象里似乎知道蒙宿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但情感上却仿佛隔着一层,有些陌生且亲近不起来,闻言也只是点了一下头,与蒙宿客气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