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沈蕴将事项大略过问了一遍,见沈时冕做得面面俱到,才放下心。
大典前两天,有一位客人先于所有人早来了一天,沈时冕得到颜左的传讯后,独自离开了天宫台,将贺长生截在了启阳城外。
贺长生仍旧是那副普通的面容,眼睛灿若星辰,“是你通知我提早一日到?”
沈时冕淡漠颔首,“我不愿让师兄受不必要的伤害。”
贺长生摇摇头,“痴儿,你想知道什么?”
沈时冕手指掐诀,眨眼间便布下天罗地网,冷声道,“说说你接近玄赢的目的。”
第113章
贺长生被沈时冕堵在路上,周围遍布的是沈时冕的杀阵, 沈时冕以有心算无心, 贺长生本就修为不高, 算得上插翅难飞了。
这位长生店主幽幽道,“是玄赢让你来问我的吗?”
“他不愿意怀疑从小认识的朋友,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贺长生又习惯性摸出自己的折扇, 却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说了,你会让我仔细地算一次你的命途吗?”
沈时冕眉心蹙起,不知这人为何三番五次执着于要看自己的命途,自己的特殊之处也就只是拥有魔神血脉,贺长生知道些什么?
出于谨慎,沈时冕并未一口回绝, 斟酌道,“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
贺长生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立刻道, “一言为定。”
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贺长生装模作样地又摇了两下扇子, “虽然我不介意现在说,不过我觉得玄赢也会想一起听的,你认为呢?”
沈时冕顿生警惕, 玄赢向来嘴硬心软,如果让贺长生见到玄赢,保不准会不会耍什么手段利用玄赢的心软糊弄过去, 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贺长生的提议,“我暂时不想对你用非常手段。”
他的话中含着淡淡的杀气,贺长生手指微顿,对沈时冕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是个内心与外表一般坚硬的人,贺长生与他本就不熟悉,人情行不通,似乎只剩乖乖合作一条路可走了。
贺长生却没立刻和盘托出,反而饶有兴趣地问沈时冕,“什么样的非常手段?”
沈时冕没答,周围的阵法开始散发出威压,贺长生不多时便额头见汗,艰难地笑道,“你这个脾气可不行,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玄赢怎么受得了?”
他不提玄赢还好,一提玄赢就是在捋沈时冕的逆鳞,阵法的压制瞬间又增强了一个等级。
贺长生捏着扇子的指骨已有些泛白,却还是不松口,“在即将结契的日子,我想你也不愿意见血,何必在这里与我僵持,让我见见玄赢又能如何?”
沈时冕冷声道,“你把话都说清楚,我自会视情况而定。”
两人都不肯退让,一时间僵持不下。
贺长生见他如此固执,暗叹一声,思绪转动间冒出一个主意来。
他将折扇一合,转而说道,“虽然玄赢的事我想当面告诉他,但为了取信于你,我可以先告诉你另一件事。”
沈时冕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声示意他直说。
贺长生便道,“我算间接救了你一命,数月前,你于阮南秘境遇险,是我雇了一位旧友,偷去了玄赢一件物事,将他引去了阮南秘境找你。”
沈时冕瞳孔微缩,当初因为玄赢救他这一巧合,两人都有过许多猜测,谁也不曾想到,间接促成这件事的居然是贺长生。
难怪能知道玄赢得了一件神器,还能摸准玄赢的脾气知道玄赢会紧追不舍,最后又轻易交出到手的神器逃得杳无踪迹。
一切都显然是有预谋的,只是预谋的人和他们想的方向都天差地别。
贺长生观他神色,却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端倪,“我若对你们有恶意,便不会花心力救你,也不会帮玄赢找到他的道侣了对吗?”
……
玄赢一个人待在天宫台的房间,因为大典的事情有人接管了,他也就干脆躲在房里,避免被围观,顺便趁着沈时冕不在陪一下羽画神君,羽画神君陨落多年,不知后世种种。
虽然羽画神君话很少,但玄赢其实很高兴能再见到他,和他简单说了一些神君陨落后修真界的事,羽画却一直是那副游离世外的表情,只有说到湛赢剑作为天柱连通神界千万年,后又崩碎的事情,才有了些许反应。
“厉霄一意孤行,将你囚困于罗刹海,承担了原本不属于你的职责,当年是我思虑不周,一心只想与他同归于尽,留你独自受罪。”羽画淡声说着,透明的身影愈□□缈。
玄赢忙摇头,“这不是神君的错,神君护我剑魂,才有今日的我。”
语毕玄赢有些迟疑地问,“神君,我转世为人,是你的缘故吗?”
羽画长睫低垂,“算是吧,当年你与我一道斩除恶龙,那恶龙临死反扑,致使你剑灵受损,险些湮灭,我将你的一部分剑魂与剑魄分离蕴养,剑魂送入了轮回,后来厉霄……为了哄骗我,将湛赢剑修复,我便将你的剑魄送回湛赢剑中。”
人分魂与魄,而器则多出灵,玄赢现在的躯体中主宰的便是灵与部分剑魂,丹田中藏着剩下的魂和部分魄,可以说非常复杂。
厉霄赠送湛赢剑的情景玄赢在小世界幻境中也见过,不过玄赢不能用自己的感受去揣度羽画的感受,毕竟他自己经历的只是一个前置场景,实际上操纵着场景发展与感受的是他和沈时冕,与当年的厉霄羽画肯定不同。
玄赢不忍再问下去,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不可避免地要牵扯到那个人,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扬起笑脸,“神君醒得赶巧,过两日便是我的结契大典,你能在我真的很开心。”
他没提玄清子、罗禅、沈蕴、沈情那一堆人的糟心事,羽画神君只剩一魄,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扰。
羽画琉璃般的双眸注视着玄赢,“见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玄赢见他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温度,便挑些自己在秀山院的一些乌龙事说给他听,羽画静静听着,眸中偶有涟漪,又归于平静。
时近夜半,沈时冕仍未归来,玄赢便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鸳鸯线解开后,他就无法通过那根相连的红绳感知到对方的位置了。
终于在子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玄赢迅速地冲过去开门,首先见到的竟不是沈时冕,而是贺长生,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贺长生仿佛颇为困倦地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小九病了,我让秦兄留在镇上照顾她。”
玄赢当然不是想问这个,结契大典是可以预见的腥风血雨,小九一点自保能力都没,不来才是安全的,他写的请柬上也隐晦地暗示不要带她来,只是正常都该明天才到,贺长生提前一天半夜来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仿佛读出了他的疑惑,贺长生嘟囔道,“有事别问我,问你沈师弟去,我住哪?”
玄赢愣了一下,取了邱管事给他的一个门牌递给贺长生,贺长生就直接踏入了不远处的小距离传送阵法中去了自己房间。
天宫台每个房间都有门牌,即使是同一层,也不似凡间的普通客栈那样能随意走动,有的房间是独立的,有的是几间靠在一起,以阵法隔开,所以一般人只有通过门牌才能摸到自己的房间,否则只会迷失在阵法中胡乱转悠。
也因此,虽然沈蕴玄清子他们和玄赢一样都住在顶层,却不会随意碰面。
沈时冕站在一旁没出声,玄赢和羽画神君道了别就把他拉走,“贺长生这种懒骨头,肯提前半夜到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这都瞒不过哥哥,”沈时冕供认不讳,“是我改了请柬日期。”
玄赢仍旧狐疑,眯起眼睛,“那你肯定不能就这么放他过来,刚刚偷偷干什么去了?”
对着玄赢,沈时冕就没那么冷硬的心肠,眉眼一派无辜,“只是向他确认有没有祸心。”
说话间玄赢已经坐回了床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仔细说说怎么确认的。”
沈时冕却卖关子,还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不是说罚我不许睡床,我站着便可。”
玄赢刚想说你怎么还记得这事,不过的确最近沈时冕都没睡床,一直在旁边打坐修炼,行为也很规矩,倒是十分遵守了。
这个惩罚是玄赢自己定的,他当然无话可说,抿了一下嘴唇,假装不经意地说,“这个惩罚就……”
他想说惩罚就此到期,沈时冕却打断他,语带警告道,“后天便是结契大典,哥哥别现在招我。”
玄赢噎了噎,琢磨了一下沈时冕话里的意思,敢情最近是一直忍着?
他还以为沈时冕转性了,结果都给他攒着呢,玄赢忽觉背后有点发凉,不安地握了握拳。
让沈时冕这么一打岔,玄赢差点忘了贺长生的事,也忘了说惩罚就这么算了,瞪大眼睛,沈时冕见他表情无措可爱,垂下眼,“我只是从贺长生那里得知了,哥哥会出现在阮南秘境的真相,其它的,他不肯说。”
玄赢的惊讶半点都不比沈时冕少,差点跳起来,“是他引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