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赢见沈时冕反应迅速地布了个结界,松了口气扭过头去看来人是谁。
原来是两个不认识的小孩儿,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很面生,起码秀山院小霸王玄赢没见过,想必是前两月和陈清泉一起的新进弟子。
这俩小孩儿不知是不是跑来偷懒的,这处倒是的确僻静,是个风水宝地,沈时冕还挺会挑地方。
玄赢毫不别扭地反手搂着沈时冕,把重量压在未来道侣身上,去看两小孩儿消遣。
两小孩修为浅薄,哪里能察觉这儿还有两个师兄,结伴在玄赢他们对面席地而坐,拿了把普通的灵剑就开始挖土,边挖边聊天,“我们跑到这里没事吧?”
另一个小孩头也不抬地说,“没事,今儿澹台长老不是都没来看着咱们整理药材嘛,长老们肯定都在忙秀山院大比的事不会发现的。”
先说话的小孩闻言有些向往,“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资格参加传说中的大比。”
“过两年吧,听说入门满两年就有报名的资格了,你知道秀山院有两位叫玄赢和沈时冕的师兄吗?”
这怎么还有他俩的事,玄赢和沈时冕目光一碰又默契地移开,听这两小孩怎么说。
第一个小孩显然消息不太灵通,茫然地问,“那是谁?”
第二个小孩颇有些得意,“是秀山院修为最顶尖的两位师兄,听说跟咱们差不多年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秀山院的风云人物了,出身名门,修炼奇快,下个月的大比,指定是这两位师兄争夺魁首。”
第一个小孩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他们岂不是对手?”
看起来像个万事通的小孩就笑嘻嘻的,“岂止是对手,他们两人关系可差劲了,还分属凌霄阁和玄江门,大比的时候我们也能去观战,一定是一场好戏。”
愣愣的小孩愣愣地点头,“两位师兄的战斗一定很精彩,我们须仔细观摩学习。”
万事通翻了个白眼,“木头,才不是让你去看战斗呢,听说往年这两位师兄总会在大比上闹大事,这次我总算能赶上亲自观看了。”
玄赢忽然压力有点大。
第96章
不知何时开始, 每次的秀山院大比,成了玄赢和沈时冕互相较劲的地方, 单论战斗, 平时他们打的已经够多了,哪怕近年沈时冕改变策略,以无视玄赢的时候居多, 他们也还是常常演武台见。
这就导致了纯战斗根本满足不了围观群众的看戏欲望, 都盼着秀山院大比的时候靠长老们出的稀奇古怪的题来增加趣味。
玄赢想起这一茬, 脸上忽青忽白的,最近日子过得太滋润, 这俩小孩的对话提醒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鸳鸯线的解除一刻也拖不下去了, 也许解开以后沈时冕会翻脸不认人, 到那时这结契大典也不知道能不能办的成, 但不管是因为两情相悦还是为了计划, 这结契大典都必然是要办的。
虽然玄赢可以选择仗着鸳鸯线在的时候把大典办了, 生米煮成熟饭沈时冕就跑不掉了, 但他不愿意这样委屈沈时冕, 这么重要的事, 总要心甘情愿的才好。
两小孩嘻嘻哈哈片刻, 从地里挖出一个包裹,开开心心地换地玩了, 玄赢心思上头,表情若有所思。
沈时冕眼中聚起幽暗的风暴,轻声问, “阿赢在想什么?”
玄赢勉强勾了勾嘴角,“我们回院里再说。”
一路沉默地回到他们相邻的院落,玄赢从袖子里放出斑斑和小蛟,让它们待在沈时冕的院中,自己则带着沈时冕回了自己院里。
这里和他们临走之前毫无变化,沈时冕扫了眼堂屋的桌子,上面甚至还有先前翻看寻找复生之法的典籍,那时玄赢不甘不愿充满戒备。
曾经一闪而逝的疑惑重新浮起,玄赢一直就有搜集复活相关的典籍,他想复活谁吗?但这个疑惑很快被别的东西压下去。
回想当时情景,玄赢一副随时都要炸毛的警惕模样,因为揣着鸳鸯线的秘密,一直战战兢兢地观察自己,沈时冕又咂出了一点悸动的味道,只能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中琦念。
因为他知道,最大的困难即将来临。
玄赢把沈时冕领回来了,琢磨着怎么开口,他虽然偶尔拖延,大多数时候却还是雷厉风行的,既然决定了,就不会磨磨蹭蹭,于是让沈时冕坐下后就假作不在意地问,“我们把鸳鸯线解了?”
沈时冕沉默了一下,颇有些“落寞”地点点头,将修长如玉的缠着鸳鸯线的手递到了玄赢眼前,自己则不堪忍受似的偏过头去。
玄赢一阵心疼,握住跟前这只从冰凉变回温热的手,苍白无力地补充,“很快就好了。”
沈时冕干脆闭上了眼睛,表情一如既往高傲冷漠,似乎真的不太在意。
玄赢忽然下不了手,总觉得要好好哄哄沈时冕,“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沈时冕闭着眼回答,“没有。”
惜字如金,没有就是有,玄赢顿时警惕起来,抓着沈时冕的手微微施力,“我……我知道你一直不大信这个破绳子的作用,但是我们在梦里见过羽画神君的模样,若是没用,厉霄就不会费那么大力气了。”
沈时冕仍旧一言不发。
玄赢苦恼地吸了一口气,其实沈时冕不信的话不是更好吗,他也希望这破绳子无效,就像司马擎苍和那个女魔修一般不起效。
那么解除之后,就不会横生枝节,他们还是心意不变,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沈时冕却很抗拒。
玄赢思来想去想不清这是什么缘由,他对感情的事确实是不大擅长,无从揣摩沈时冕的心思,但他又本能地意识到,不问清楚就不管不顾地解除的话一定会引起其它什么问题,因此没有立刻动手。
沈时冕迟迟未感觉到他的动静,纤长的睫羽微颤,片刻后无奈地重新睁开眼,“怎么了?”
玄赢不开心地撇了一下嘴,控诉道,“你这样我下不了手。”
沈时冕反手握住玄赢的手,“哥哥,我只是有些怕。”
玄赢一听他喊哥哥就全身酥了一半,讷讷道,“又不疼的,一下就好。”
沈时冕扬了扬眉,“你以为我是怕疼?”
玄赢说完后也觉得这个猜测很无厘头,在司马擎苍的攻击中,和在罗刹海的战斗里,沈时冕一直都义无反顾地想要保护他,没道理这会怕疼了。
沈时冕见他自己想不明白,就着两人双手交握的姿势一口气把玄赢拉过来。
玄赢对他毫无防备,一不留神人已经被拉得跨坐到了沈时冕的大腿上,这个姿势太羞耻了,玄赢不自在地挪了挪。
沈时冕对这个充满掌控性的姿势却十分满意,一手与玄赢相握,一手牢牢圈着玄赢劲瘦的腰,嗓音低沉,“自然是因为哥哥总是说我们的感情是因为它的缘故,我是怕没有它之后,哥哥便又会如从前那般对我。”
他十分心机地用了哥哥的称呼,果然玄赢顿时愧疚起来,一点没想起来后面那几年沈时冕是怎么气他的,连忙保证,“不会的,我仔细想过,鸳鸯线起效不应当有这么快,我定是真心喜爱你,而且你也知道幼年的事是事出有因的。”
在这种时候玄赢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脸色微红地承认,“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你,但是不敢表现出来。”
沈时冕立刻追问,“当真?”
玄赢被迫说了实话,一时间十分窘迫,却还是诚实地点点头,“要不是后面你突然开始气我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沈时冕意味不明地勾了个不甚明显的笑,“谁叫当初哥哥总是排斥我,叫我伤心了许多年。”
锅又回到了玄赢身上,他一时无法反驳,不过他还是没往沈时冕早就喜欢他上面去想,毕竟他欺负沈时冕的时候是事出有因,沈时冕要是因为喜欢才和他处处做对,超出了玄赢的常识范畴。
毕竟那会沈时冕也就十五岁,应当不懂什么爱与喜欢的复杂问题吧,玄赢这么想着。
玄赢观察他的脸色,垂眸道,“我……我不喜欢这个神器,也不喜欢被控制的隐患。”
若不是当时情况别无选择,玄赢打死也不会动用鸳鸯线。
沈时冕当然明白,但他只是想要更多的保证,来安抚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话铺垫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他便把玩着玄赢的手指,用平淡的语调提出一个他最在意的问题,“若是解除后哥哥反悔呢,对我说这段时间的亲密全都是因为鸳鸯线,叫我忘记,我该如何自处?”
玄赢立刻反驳,“不会的。”
沈时冕的目光有如深潭,流动着浅淡的担忧,低语的嗓音里含着难言的诱惑,“毕竟得了救命之恩的人是我,届时我也不能说这是哥哥的错,哥哥,我们不解除可好,难道我对哥哥言听计从的感觉不好吗,哥哥不是一直想让我对你乖顺些?”
玄赢有霎那心虚,起初他的确这么想过,而且只以为鸳鸯线对沈时冕有效,可以说没他什么事,谁知后来他也动了心,这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心虚归心虚,强烈的求生欲告诉玄赢这时候敢说实话就死定了,他目光一凛,“绝对没有,我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