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楼道:“为什么要娶她。”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是极亲密的事。若是叫人亲了,或是叫人看见了,又不对别人负责,岂非是对人家大大的不尊么?但白晚楼可能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大约没有几个女儿家愿意被他掐着脖子说滚。
江原道:“没有为什么。”
白晚楼道:“那你呢?”
“我什么?”
“你娶女的。”
江原震惊道:“我当然没有。”
他长这么大,连雌鸟都只见过那么一两只,何况是人呢。自水中将白晚楼捞出来时,所触肌肤细腻,都是揪着衣服并不曾轻薄。即便是喂药,也是情急之中不得不为之。连对白晚楼都是如此,何况是对别人,不被他一道雷劈死就不错了。
江原自觉说的是实话,却莫名从白晚楼眼神中看出了不信的味道。
“你有。”白晚楼道,“你说娶她。”
娶——
江原在如芒刺背的眼神中硬生生想出这么一个人,顿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坑,实在是哭笑不得。他道:“不过是半大小子的话,不能当真的。”何况这也已经是永远不可能的事。
“你没有同她渡气吗?”
江原斩钉截铁:“当然没有。”
“也不会和别人有?”
“不会!”
白晚楼:“为什么不会。”
江原简直头大:“哪有什么为什么!”
“那你只同我这样?”
“我当然——”
江原话未说完,眼见白晚楼有凑过来的意思,比起惊喜,更像是惊吓,顿时往后一退,就撞上了石栏。
这口真气已经渡得够够的了,再渡下去,恐怕要补过头。只是江原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谁能知道,其间震惊与躲避之意过于明显,叫白晚楼看在眼底。
白晚楼看了会儿江原,便退开了一些。原来如此,江原所做所为,都是为了救他。但他不需要别人救,白晚楼如果需要别人救助才能活下去,恐怕早就死透了。
看来,白晚楼已经要到了一个答案。
也明白了江原的意思。
只恐怕江原想要的这个东西,他是不能以一还十的给了。因为真气给多了,白晚楼会死。但若要白晚楼让别人同江原做这个事,恐怕别人会死。
江原既然无意,他又不需江原时时来救,自然不需要执着于要一个答案。原本白晚楼有一些失望,他很少失望,唯一失望的,是在得到万仞剑之前,那柄长剑过于脆弱,不能叫他随心所欲的使唤,还断了。
如今大约是,原来江原同他搂在一起,又要渡真气,不过是尽人事看天意。
白晚楼已经打算走了。
却听江原说:“我当然只同你做这些。”
白晚楼的脚尖只伸了半步。
江原浑然不觉。
他只是有话还没说完。
“我当然不会同别人做这些。他们和你怎么会一样呢。我看见他们,便同看见路边的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既不会愿意与他们做这种亲密的事,也不会像看见你一样。”江原心要跳到嗓子眼,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只说道,“心里欢喜。”
欢喜。
江原说完,似乎是怔了怔,自己心中又将这两个字慢慢咀嚼了一遍。随着咀嚼反复,他眼睛越发明亮起来,闪着喜悦的光芒,叫人忍不住想一看再看。江原的眼角,从刚才起就有些淡青色的纹路,不甚明显,眼下越发鲜明,就像是绣了两只青色的蝴蝶翅膀。
此间妖异之处,叫白晚楼视线落在上面。但江原没有发现。
他只觉得自从说出那两个字,心里就像浸泡了蜜水一样,方才被白晚楼亲了又渡气的地方,分外甜蜜,就像是从前尝到过的甘霖。即便是先前有些忐忑不安,有些不知所措,也全数消解了,无比祥和安定。
在与白晚楼反复纠缠间,江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对别人不愿这么做,是因为这是极亲密的事,只有双修的道侣,或者要成家的人才会做的。
就如江原同白晚楼说的一样。如果他对一个女娃娃做了,便要娶她,但江原不愿意。那他对白晚楼做了呢——江原不但愿意,心里还很喜欢。他同白晚楼行这等那等事,就算生不出蛋,也要成一个家,变成一家人的。
从此他们就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像那对差点被他扒光了毛煲汤的鸟一样。
“白晚楼。”
不同于年少时胡言乱语,江原忽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一时高兴,一时忧虑,高兴于春风得意,忧虑于他的老毛病。他只不过多看别人两眼,晏齐的屋子就叫雷给炸了,如今他这么喜欢白晚楼,岂非连看也不能多看一眼。
他念了白晚楼的名字半天,一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只是想到白晚楼所作所为,既不懂又直接,说抱就抱,说亲就亲,实在危险的很,便抢先一步道:“你与我做的这些事,一定不能再同别人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原:真高兴。
天雷:我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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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捉个正着
这话实在是说的没有必要,江原只需看看白晚楼波澜不惊的神情,便晓得多虑了,白晚楼当然不会与别人做这些事,更不会耗费自己的精力去渡气,若非是江原,只怕别人在进入这里之前,就已经死了无数回了,哪里还能碰到他。
来则有往,江原与白晚楼会这样,究竟是因为江原先对白晚楼好,还是白晚楼先对江原不错,实在也说不清。反正现在的结果,江原很喜欢。
江原笑眯眯看着白晚楼,觉得自己果然应该早点摘了这罗网,这样才能将白晚楼看的更清楚一些。他虽然认识白晚楼才不久,却总觉得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若说先前不过是因为一时好奇,继而难以放下,如今白晚楼非将他的心里话逼问出来,便一下觉得不一样了。
想到先前还嫌白晚楼麻烦,不愿意照顾他,江原觉得自己真是傻。中原是个好地方。他真应该早点来,如果早点来,白晚楼就不必在这里孤单那么久。
书上说,看喜欢的人会越看越好看。江原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喜欢白晚楼,才觉得对方如此叫人流连不舍,还是因为白晚楼本来就好看,才更叫他喜欢。他不过是望着白晚楼,风那么大,本应该吹得他很冷,但一时也顾不上,似乎光是两人站着,就能站很久了。
“真奇怪。”江原说,“竟然没有打雷?”
这种安静实在难得。
这回白晚楼开口了。
他道:“何故有雷。”
“你不知道我的毛病,我没同你说过。”或许说过白晚楼也不记得,江原笑道,“我这个人,倘若见着好看的人,天上就要打一道雷。如果人很好看,便打两道。从前云行师兄和晏峰主都吃过这个苦。我来此之前,因为急着要找你,便将晏峰主的屋子给打坏了好几间,把他气得不轻,差点要找我拼命。”
“但是你这么好看,我越看心里越欢喜,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江原道,“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啊,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恃强凌弱,不敢找你的麻烦。”
同样的理由,江原对着别人说过两次。只是一次是吓唬云行,一次是糊弄晏齐,虽然都是真话,却疏离有礼,一腔机关算尽,骗了云行的酒,又进了晏齐的门。但像现在这样,拿这为之奈何的破毛病开玩笑,只为了逗人开心,倒是破天荒头一回的。
可惜这个玩笑只有江原笑,白晚楼却没有笑。他不但没有笑,甚至眉梢眼角都十分凌厉,叫人看了就胆战心惊,如果再被他瞪上一眼,连腿都会软下来。
白晚楼道:“你担心这个。”
江原半开玩笑道:“是啊。”
言语之中,其实有些遗憾。他不曾见过白晚楼露出笑容。像是在心境之中那样明媚而灿烂的神情,果真只是在梦里,在这之前没有见过,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白晚楼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这一分遗憾,他只是若有所思,不禁意间,指尖轻轻拂过石栏,石栏上就是一层薄薄的冰霜。须臾一下顿住,在上头按出一个浅浅的坑来。
江原只是稍有些遗憾,也就过去了。因为他知道白晚楼的性子,晓得这位白长老如今已经算是温和,又岂能一步跨到天上去,图求更多。倘若一个人开心,不由自主就会笑的,或许白晚楼还不够开心。如果是他常年受病痛困扰,也不会开心。
原本江原还想同白晚楼说些别的什么,比如他有些想告诉白晚楼,其实他不是中原的人,他的故乡有些远,他来无情宗,是想看看这里的丹药是否果真像传闻中那么神奇。江原以为,他一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二不曾对不起无情宗,并不必要遮掩。而且既然要同别人在一起,当然是要清清白白的在一起。
但是江原刚要开口,白晚楼忽然凑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这本该是一桩令人高兴的事,但江原很快就皱起了眉头。他察觉白晚楼这一回,是果真在与他渡真气。白晚楼所修灵力流转与江原并不适配,但真气不同。它是一种无形的气,遇谁便化入谁的血肉。所以有些魔修会以吸食他人灵力为生,就靠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