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连连点头。
阎一平连连点头。
云行连连点头。
连照情一个眼刀甩过去:“你点什么头,我还没问你!”
云行一惊,立马摇头。
连照情白了他们一眼:“还不走?”
江原下意识要跟上,却被白晚楼扯住了步伐。他看了看连照情,又看了看白晚楼。不是说要走吗?白晚楼道:“是他启程回宗,不是我们。”
江原有些怔然。
便在他们争吵不休时,白晚楼微微笑了笑。
“十几年没回来了,我想回家看看。”
家?是江原与白晚楼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吗?白晚楼难得笑,笑意落在江原眼底,就像落进了春湖里。江原悄悄拉过白晚楼的手:“那不理他们,我们回家。”
第102章 一种信念
江原从无情宗到西域,一共花了五天。连照情却只花了一天。因为江原骑了马,还路上耽搁。连照情却是直奔西域而来。眼下他们要走,甚至连一天也不必。
刚至无情宗,连照情将剑一招,整个人如白虹而去,不认识的人,几乎以为这是白晚楼。再进这熟悉的地方,山门依旧,青翠依旧,却染了血色,叫人心惊。
地上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弟子不知生死,浮陨坛却都是人。晏齐迎风而立,站得笔挺,手中握着一柄剑。这柄剑较常见的不同,是子母剑。剑身映有两个字,珠壁。忽闻剑声啸影,晏齐侧身一让,一个人就落在他身侧。
晏齐道:“照情?”目光中露出诧异。
连照情废话不多说话,直接撸上晏齐的袖子,果见他腕间一个伤口,针一般大泛着黑,它被晏齐控制地很好,直接切断了它要往四周蔓延的趋势,故而晏齐没有毒攻于心。
晏齐还在看连照情,他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
“晚楼说他在预感到宗内有危险,所以我提前回来了,晚楼他——”连照情顿了顿,方道,“他说他晚些就回来。”
“他现在很好。”连照情道,“过去我从不曾见他笑过。”
晏齐沉默了一会儿:“和江原?”
连照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晏齐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连照情:“大师兄,有些时候,有些事——”他斟酌了很久,想要用一种委婉不伤害连照情的方式来表达,“你实在有些天真。”
连照情:“……”
晏齐看向这云顶大阵,阵锁在,符也在,这个护山大阵是不错的,其中光华流转,除却阵中无人,与寻常并没有任何区别。
晏齐与衡止都小看了这个尸傀虫,虽然有不少弟子中了招,但壁和自愿化成清剑供珠玉差使,镇于云顶台,他便以为能借云顶的灵气将这些尸傀虫化去。但是尸傀虫是幽冥蝶未长成时的幼虫所炼,它属于蛊,不是魔物,想以灵化蛊是化不去的。
晏齐但觉无用,面色大变,可已晚了一些。衡止当机立断,挨个将那些已经发了狂的弟子打晕,剩余一些赶至浮陨坛中。
索性慧根不知为何也到了这里,晏齐还以为慧根是来趁机打劫的,想不到老和尚挺讲义气,将禅杖一竖,带了帮小和尚念起经来。
半空一个大大的卍字佛光,底下一干弟子身上沾血,坐在其中,而慧根带着一帮小和尚将他们围了一圈,坐在那里念经。
“……”
连照情听得颇为无语。
念经有什么用,超渡吗?
晏齐也很疑惑,念经有什么用。
慧根是这样说的:“阿弥陀佛,老衲帮你们祛邪。它若只是蛊,便叫它化不成魔。若它死而不僵,反食了灵气堕成魔,岂非更加难办。”
末了抓紧时间给晏齐洗脑:“晏峰主,你要不要一起来听经?”这是从拉人去念经不够,直接借了别人地盘开小灶。要不是他念的经果真有效,晏齐一定将人赶出去。
“晚楼的灵力与这云顶互生互息,我启动了这大阵,大约叫他冥冥之中也有所感应。”晏齐看连照情,“你既然回来,想必已经有办法了?”
办法有。
在西域的时候,连照情与白晚楼对视间,便明了白晚楼未尽之言。在连照情离开无情宗时,无情宗或中原大约已经遭了此祸。
想来薛灿早将自己之后的事排了个妥当,即便他果真死了,该要他看到的,还是会看到。
这个人,当真是机关算尽,连自己也不放过。不知他是否满意了,是否觉得果真是他想要的。但若他果真想要,何必要叫江原将记忆恢复过来呢。
若是薛灿就这样死了,不将蝶蛊拔除,江原即便不会死,却也一辈子也不会将过去想起来,将白晚楼想起来。将白晚楼想起,对薛灿又没好处。
也许临到最后,薛灿也只想当薛灿罢了。可惜他一路到头,什么都不信,就连自己有过的那一点真心,也反复蹉跎怀疑,叫它再也没有了。
孙玺听他们一说,立即道:“用药莲啊。正好有这千年药莲在此,若是寻常尸傀虫,便能叫他们恢复过来。”比没办法好。
药莲正捧在圣女手中。
连照情看向连依娜,蒙着面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声音也如黄莺轻啼。她与连照情对视了一会儿,方道:“药莲是圣教圣物,只有教主才有权利决定它的用处。”
“……”连照情转过头,他与孙玺道,“不用药莲,本宗也能救他们。晏齐一定不会叫无情宗陷入危难之地。”
他没看连依娜转身就要走,袖子却被人拉住。
“情儿。”圣女喊了一声,她抚着药莲,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坚决将它塞给连照情。“药莲存在的意义,原本就是为济世救人。我圣教一族,本也当如此。若要它沦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它还不如不要存在的好。”
“你且将它拿走吧。”
药莲到手,大问题便解决了,但是孙玺微微拧着眉头:“它只有一朵,如何能救那么多人呢?”他神思变幻,就算找上金非池,两人一道将这药炼出来,恐怕也有些晚。
“点它。”白晚楼当着其他人的面,掏出了结魂灯,递给连照情。“你将药莲作灯引,可叫药性遍布整座山脉。”
结魄灯照亮的地方是黄泉路,鬼门关都能为它而开,何况区区一座山。凡灯火晕黄所罩之处,便是人间。
连照情取出结魄灯:“三花大会迟迟未开,今日便趁这机会,送这三花齐聚。”有黄泉杖指引往生,有结魄灯指引黄泉路,得了忘忧丹,心中空明忘尽一切凡尘人俗扰,自可顿悟大道。从来天地人便是为了苍生而生。
晏齐道:“那忘忧丹呢?”
没有忘忧丹,拿什么点这盏灯?
忘忧丹,忘忧丹岂非都在心中。
白晚楼说,可以用灵气催动。他们当年都碰触过忘忧丹,药性残留在身体当中,便化作血气,从未消退。连照情割破手掌,血气飚溅出来,瞬间化为血灵之气,被引入结魄灯之中。
灯点起来那一刻,黄泉杖发出嗡鸣之声,慧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一把将它握住,牢牢立在浮陨坛的莲花台中。有了黄泉杖为指引,生与死的关口便有了支点。弟子们的神智不会四散,药香逐渐扩散开来,渐至无情宗内外。
西域。
苏婉儿有些不舍:“小江哥哥,你不来大漠玩吗?”
江原道:“你几时和阿罕请我喝酒,我便来。”
喝酒是没问题的,苏婉儿瞥了阿罕一眼:“那,那你催他。”话虽然露骨,却也满面通红,像蚊子叫一般,看的江原大乐。再泼辣的姑娘,竟然也有这个模样。
白晚楼目光一和,刚想说什么,面色忽然一震,弯下腰来。江原立马扶住白晚楼:“晚楼。”却是周身气劲如刀,立时将衣衫割裂,墙壁倒塌,苏婉儿惊呼出声。
孙玺立马上前,捉过白晚楼的手腕,见他掌心伤口黑气游走,一脉黑线已走至胳膊上沿,目光锐利,“你也受了尸傀毒了?”
“什么?”苏婉儿急着推他,“那你救他呀。”
“哎呀救什么救,我早说了他不要留在这里。”孙玺道,“这里是魔城,气机混杂不净,呆久了早晚要出大事的嘛。”
“奇了怪了,金非池不是给过他定魂珠嘛,不该控不住呀。”
白晚楼是应当留在无情宗,金非池也确实给过他定魂珠。但是他为一个人留下,也会为一个人走。定魂珠早已给了江原,替他压了子蛊一头,叫金非池拔了子蛊时,江原不至于因失了母子蛊之间的联系,而断命散魂。
但是这些,只有白晚楼自己知道,何必与外人道呢。即便江原知道,定魂珠在他腹中,也已经吐不出来,不能还给白晚楼了。
有些东西是还不了的。
孙玺一脚踩上孙离:“孙子,你干的好事,你当年喂他吃过什么药,叫他竟不能识灵丹半分。”天下所有的灵丹妙药到了白晚楼腹中,便只作毒性化在根底。
也正因如此,金非池与孙玺才无计可施,只能叫白晚楼呆在云顶台,由云顶纯净的灵气,日日洗炼他的根骨。也正因如此,衡止多年炼药,于白晚楼而言,都是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