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学生完全没在听她讲话。
针对第二节 晚自习的具体安排, 班长和其他学委采取了班里每一位同学的意见,从玩游戏到开晚会,换了差不多五六种方案,最后还是决定只是简单的看个电影。
在全班投票下,他们选择了一部校园题材的青春奋斗系列电影。
里面可能夹杂着一些学生之间的青涩爱情,但班长已经想好了,如果被查晚自习的教导主任发现,他就说他们主要是为了学习这部电影里学生们的奋斗精神。
陆亦没闻够身边alpha的信息素,一直有些蔫蔫的。
他趴在桌上,浅色的发丝垂在眼前,眼皮半耷,像极了一只蔫儿巴的小鸽子。他保持着一个固定姿势趴在桌上,眼神却动也不动的盯着沈野放在桌面的袋子。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袋。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陆亦能闻到,从袋子里飘出一丝丝甜美的味道。那是他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味道,但是他忘记具体是什么了。
陆亦咽了口水,又眼巴巴盯着沈野。
沈野仍旧在写题,仿佛对他的目光无所察觉。
“今天这节晚自习是陆哥和沈野换来的!在开始看电影之前,我先代表全体同学对咱班这两位大佬表示一下热烈的谢意!”班长站在讲台上,扬着脖子去看教室后的那两位大佬。
陆大佬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大佬看。
沈大佬写了几个字,又突然伸手,揉了把陆大佬的脑袋。
班长:“……”
“安静安静。”他尴尬着圆了场面,组织班级秩序,“后面的同学把灯关一下。不想看电影的同学可以在底下做自己的事,但是不要说话。”
底下传出稀稀拉拉的几声回应,
随后,教室里的灯被干净利落的按灭。周遭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靠窗的同学甚至贴心的把窗帘拉上,因而走廊里的灯光也被隔绝在了窗帘之外,只留下一片模糊光影。教室里霎时间只剩下讲台上投影仪的光。
很微弱。
陆亦在黑暗里安静睁着眼,视线定在荧屏上。
明明只是关了灯而已,
可仿佛又有什么蠢蠢欲动的欲望在这片黑暗里悄无声里的涌动着。他盯着屏幕,却根本没注意电影里的画面,呼吸在这片黑暗里逐渐急促,胸腔里的心脏也开始加快跳动的频率。
他在等待什么。
“你不是在看电影。”
身边写题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笔,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是在发呆。”
沈野拽着他,把他压在墙角。
他似乎刻意释放了一些信息素,陆亦只顾着低头闻,动作间不自觉跟着他一起蹲了下来。
两个人蹲坐在桌底,他靠着墙,面前是光影斑驳中眉眼线条柔和的少年。
沈野用带着信息素的指尖勾了下他的下巴,然后把那个他盯了一个晚自习的礼物袋从桌上拿了下来。
“从刚才起就在吞口水。”
他的声音很轻,里面有藏不住的笑。沈野把礼物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了两人身边的椅子上。
是个很漂亮精巧的奶油蛋糕,
上面还点缀着一只很漂亮的小鸟,小鸟张着翅膀,尾巴很长。
陆亦眼神一滞,
他又记起一些事。
夏日里的太阳将桌面照得滚烫。
还是小凤凰的陆亦蹲在桌子上,生怕灼热桌面烫着自己的屁,股,他翘着尾巴毛,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面前快要化了的奶油蛋糕,跃跃欲试。
他试着用嘴去啄奶油,但是屡屡失败,恼得恨不得扑到蛋糕上。
当然,骄傲的凤凰不能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小凤凰陆亦便装作一副很高贵的样子,示意面前的男孩喂他,
“你这个小东西,喜欢吃就自己吃,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喂你?”
沈野嘟囔着,用手里叉子叉了一小块奶油,放在小凤凰面前。
小凤凰满眼绝望的看着他。
沈野:“……”
这只小鸟好像吃不到叉子上的奶油。
沈野毫不留情的拿着叉子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对面的小鸟便扑过来要啄他。沈野便忙不迭用手指抿了一小块奶油,然后按住了小凤凰的嘴,
“呐,不要生气,这样不就吃到了?”沈野把手里的奶油顺着他的嘴涂上一圈,确保他一伸舌尖就能吃到,“怎么样,消气了吗?”
小凤凰却又不动了。
像是变成了一座石雕,小凤凰在原地呆呆站了很久。
半晌后,他突然转过身,一个猛子钻进了身后的奶油蛋糕里,脑袋乱拱,尾巴毛乱晃。
当时的沈野只以为他是觉得奶油好吃,所以直接钻进了蛋糕里。
他还把那只小凤凰从奶油蛋糕里拎出来,放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很久,才把那只小凤凰洗干净。
后来每到沈野过生日时,陆亦都会飞到他这里吃奶油。
但每次也都要他来喂,否则不吃。
沈野说他娇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是真的吃不到奶油,需要某些人来喂;还是为了见某个人,打着喜欢吃奶油的幌子。
他也没能骗多久,
第二年,那个男孩便从这条孤儿院旁边的胡同里彻底消失。但陆亦仍旧会在每年生日的时候过来,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而对沈野有一点怪怨。
等到他可以化成人形后,陆亦自己买了个奶油蛋糕,等在院子里的石桌边。这是他第一次以人类的形态来见他,他自认为自己化成人后比做凤凰时还要漂亮。
沈野一定会来的,也一定会喜欢。
但他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等到。
记忆里的那天下着雾蒙蒙的雨,胡同的街道上满是泥泞。清凉的风经由胡同口涌来,带着雨水和泥土的清香,又打了几个转,从门口涌入院子里。
陆亦打着伞,遮住了石桌上的奶油蛋糕,却把自己淋在雨里。
可能是当天的雨太凉,打在脸上太疼。
他并没有等很久,
少年人坐在雨里,淋了半个小时的雨,又不知道是那阵风惹怒了他,他冷哼一声,将雨伞扔到桌上,顿了几秒后又伸手将伞摆正,确认桌上的蛋糕不会被雨打湿。
“不想见我就算了。”
他声音清冷干净,不带什么感情,漠然里又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失望。
陆亦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走离。
他走以后没多久,这条胡同的尽头又响起一阵慌乱脚步声。
少年人踉跄着奔过来,身上的伤经由雨水划过滴在地上,变成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他这一路上显然十分艰难,衬衫上被划破了好几处口子,牛仔裤也因摩擦撕扯出裂口。
这是沈野第一次尝试着跑出宋家。
他被那个人关在宋家数年,外面是层层把关的保镖和防护栏,里面是一个发了疯的女人和数不尽的监视他的眼睛,他实在是逃不掉,即使他很想见那只小凤凰。
他记得每年自己生日的时候,小凤凰都会来跟他要奶油吃。
于是,沈野决定从别墅的楼上跳下来,然后穿过带着刺的草丛和防护栏,但最后还是没能躲过门口的保镖。他一路不要命似的狂奔到这里,摔了很多次,身上鲜血淋漓。
最后却只看见石桌上那个被雨水淋透的蛋糕。
今天是他的十五岁生日。
其实也只是十五岁,
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讲,从楼上跳下来,又半躲半打着几十个壮年男人,一路跑到这里,沈野已经筋疲力尽了。尤其是在看到桌上那个已经不成样的蛋糕后。
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突然爆发。
他从来没有这么仇恨过宋家,即使在他被那个女人虐待的时候,在被锁在屋里不见天日的时候,他也从没有这么怨恨愤怒过,甚至想要杀了所有人。
他在雨里站了很久,甚至没想起身后还有人在追他。
沈野将凳子上的蛋糕向前推了一推,
“回来的时候看见糕点房正在做,就买了一个。”他语气很淡,巧妙掩饰了刚才短短几分钟内脑海里闪现而过的回忆,将那些遗憾的情绪收拾干净,只在唇边留下浅浅一个笑,
“拿了竞赛第一,应该庆祝一下。”
借口!
陆亦盯着他,却没戳穿。
教室后面已经不剩什么学生。
大多数人都因为靠后位置看电影效果不佳,搬着凳子挤到了教室前面。电影里的主角说话声格外清晰,配上某种略带忧伤的背景音乐,将教室的气氛渲染的有些伤感。
陆亦盯他看了几分钟,又慢吞吞的将目光移到了面前的蛋糕上。
很小的一个蛋糕,只有他的手心那么大。
是纯奶油蛋糕。沈野认定了他就是小凤凰,肯定会喜欢吃奶油。
实际上小凤凰本凰对奶油基本无感。
但陆亦仍旧从礼盒里捡起一枚叉子,在蛋糕上悬空几秒,
又放下。
他淡着嗓音说:“我很挑,奶油必须要人喂。”
于是便把手里的叉子递给对面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野却没接他的叉子。
陆亦以为他是不想喂。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果然人都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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