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什么课,大家就喜欢闲聊几句,讨论的话题也离不开还没公布的竞赛结果。
老黄没去参与讨论,低头批改卷子,刚改完一半,便听见办公室的门没人敲了两声。
负责竞赛的数学学科主任抱着卷子走了进来,面色难看。
上一秒还在议论的几个老师瞬间息了声。
以为是这一届的学生成绩太差,把学科主任气到了。一班那个短发女老师想着这件事跟自己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毕竟自班已经内定了一组名额。
她笑着凑上去,“王老师,竞赛结果出了吗?”
学科主任叫王蒙。
“出来了啊,当然出来了。”王老师喝了口水,把卷子摊开,“小宇老师,你们班那个叫韩烈的学生脾气有点差啊,还有他那个哥哥。怎么?毕业了就不用尊敬师长了?”
一班的这个短发女老师名字叫做谭小宇。
“啊?”小宇老师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说起这个。
“竞赛之前校方说过,如果咱们这届实在挑不出成绩过关的学生,就让你们班的韩烈跟他哥哥一起去联邦里参加比赛。”王老师从卷子里抬起头,“校方是这么说的吧?”
“是,是啊。”
“我不知道韩清去年是怎么在联邦竞赛里拿到奖的,但在今天的竞赛里,他的表现确实不算太好。”王老师顿了一顿,说:“他的名额被更优秀的学生顶替了。”
这句话一出,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凝滞了。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之前说的信誓旦旦,一班的竞赛名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铁打不会变。其他各班的老师也都换着花样的对小宇老师表示恭喜,明里暗里的酸。
“谁啊?”有个老师实在忍不住好奇。
其他各班的老师也都期盼着支起耳朵。毕竟,万一呢?
万一是自己班的学生呢?
唯独老黄不慌不忙的坐在办公室的斜对角,喝着菊花茶。
“竞赛成绩的第一名是九班的,好像叫陆亦。”
王老师记不太清了,哗啦啦翻着桌上试卷,肯定道:“对,他们组考了九十五分。”
老黄一口菊花茶呛在了喉咙眼,
呛的他不省人事。
“九班的?”那群老师的眼神黯了一黯,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们没顾得上去恭喜那边呛的快要昏过去的黄老师,继续追问:“第二呢?”
第二应该就是顶替韩清他们那组的学生。
小宇老师也抬起了一双哭红的眼,巴巴盯着面前的王老师。
“第二好像也是九班的。”王老师说。
众人:“???”
“叫沈野?这孩子故意不写选择题,非选择题倒是拿了满分。”王老师翻出沈野的卷子,给他们看:“他最后一道非选择题想出来了三种解题方法!”
这群老师哪关注到底有几种解题方法。
“没写选择题?”一个男老师瞥了眼小宇老师:“没写选择题,还比韩清他们的分数高?”
小宇老师的脸色更难看了。
另边,刚缓过气的老黄一不留神,又被空气呛住了,咳个不停。
在晚自习开始之前,a校还有长达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
陆亦他们从阶梯教室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所以我写了一个解,路银天写了一个解和一个答。”顾木还在不可思议,盯着面前的两位大佬:“你们就拿着这种答案,把非选择题的六十分拿到手了?”
路银天木然怼了下身边沈野的肩膀,“这位还没写选择题。”
顾木:“靠。”
这俩算是刷新他对学霸的真正认知了。
陆亦没吭声,目光瞥了眼身边男生,见他似乎刻意拖着步子,不想走快的模样。
“你们先去食堂吃饭吧。”他揉了下顾木的呆毛。
“哦,好。”顾木也不问什么,把路银天拽了过来,满脸兴奋,“等晚自习回去以后!我们给你俩庆祝!老黄一定乐疯了。”
说完就扯着路银天一阵风似的溜了。
沈野果然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陆亦问他。
“没什么事。”沈野低着头,“就是有人跟踪。”
从阶梯教室出来的这条路很偏,两边种满了树木和草丛。
陆亦顺着他身后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个人从树后钻了出来,几步走出阴影。
是韩清。
“本来想等你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聊聊天,可是现在看起来,陆同学跟你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韩清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温和神情,仿佛根本没被刚才的竞赛结果影响到。
他走到两人跟前,歪头笑着看沈野:“你确定我们之间的事情,他可以听吗?”
“说。”
沈野罕见的露出十分抵触,甚至厌恶的情绪。
“小星,你妈妈快要生日了,你不知道吗?”韩清耸了耸肩,“你妈妈知道你在学校这么为所欲为吗?参加竞赛,结交朋友,还……”
他瞥了眼陆亦,突然笑了,“还勾搭了一个omega?”
沈野冷着眸子走上前,一拳砸上他下颌。
韩清的嘴角被砸出些血,却仍在笑,
“真是。”他啧了一声,“你表现的一点也不像小星,你妈妈会失望的。”
陆亦站在旁边,冷冷看着。
他清楚,沈野现在不希望自己插手。
就像很多年前,韩清在院子里诅咒他死,诅咒他爷爷死。那个时候,沈野也是不希望他插手的,因为仇恨经由分担只会变得更加沉重。
韩清捂着脸侧,但看起来很得意。
仿佛自以为抓住了沈野的痛楚。他以为沈野这时候打他,是因为愤怒和无奈。
沈野用手指抿掉拳头上的一些血,声音很淡: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是帮凶?”
韩清身子一僵,笑容倏的消失。
“你以为宋家还能牵制住我?你以为我会因为那什么狗屁解药,就彻底听从宋家?”沈野慢吞吞的吐出一字一句。
他垂下眼,说:“快结束了。”
“放屁!你要是还想活下去,你就只能做手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骗谁呢?!”韩清突然猖狂起来,众人面前装得那副温和谦逊的模样仿佛只是层皮囊,一经撕扯,底下丑陋不堪的怪物便彻底暴露在日光之下,“你永远都比不上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是,离开孤儿院后也是!”
他歇斯底里的喊:“现在也是!”
却没人再理会他的暴怒。
沈野攥住身边人的手腕,动作轻的仿佛是怕吓到他。
深秋的风卷过街道,将树上将落未落的叶片吹得漫天飞舞。
陆亦问:“你会死吗?”
他任凭对方攥着自己,喉咙眼里冒出的声音沙哑艰涩。
前面的人没有回头看他,所以他可以无所忌惮的哭,眼眶又酸又肿,无声流着泪。
沈野回:“说什么呢?”
男生的声音里带着笑。
他步伐快了些,但在即将拐角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
陆亦始料未及,脸上还淌着泪。
他从来都讨厌哭,觉得哭是一种很没出息的表现,但此时此刻又实在是克制不住。
突然涌来的情绪牵引着他的泪腺,总要掉那么几滴眼泪。
远处的灯光成块涌动,却始终照不进这条路,
沈野伸手,抹了下他的眼角,
“下雨了吗?”
“是。”陆亦睁着眼说瞎话。
沈野顿了几秒。
半晌后,他握住面前人的肩膀,在婆娑树影下吻上了对方的眼角。
那处仍是湿润的,味道有些酸。
“这雨水好涩。”他顺着他眼尾吻过,说:“我讨厌下雨。”
陆亦:“……”
沈野:“所以你不要哭了。”
陆亦愣了一愣。
“如果你还是不开心,那我叫你一声小凤凰。”
沈野抱着他,轻轻唤:“小凤凰?”
陆亦眨了眨眼。
仿佛又有滚烫液体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滚下。
他在黑暗里睁大眼,内心充斥着狂喜,却还有些胆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沈野能认出他,即使他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沈野还是能认出他。
但他很开心。
远处,晚自习前的学校广播放着轻缓音乐,衬着周遭更静了些。
陆亦紧抿着唇。
沈野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固执的以为陆亦就是那只小凤凰。
记忆里的小凤凰有着将近两米长的尾巴,羽毛是难以比喻的颜色,但绝不是纯白。他是一只很骄傲的小鸟,跟陆亦的本体不一样,甚至可以说相差很大。
但沈野就是这样觉得。
尤其是在今天见到韩清以后,
许多没有根据的猜想就这么巧合般撞在了一起。
他没跟陆亦一起去食堂吃晚饭,也没回教室。
而是从后门离开了学校,去了诊所。
诊所里的医生显然也没想到他回来,惊得眼镜都掉了。
“你还来干什么?”他甚至有些怕,“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知道。”
沈野拉了个凳子坐下,瞥他一眼,“我问你的事跟我的病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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