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珏终于露出比哭更悲伤的笑容,“除了等你,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赛斯尔闻言微微牵起唇角,那是久违的微笑,在黄沙漫天的现在竟显得格外好看。
他背过身去,面对光网,霎时划破了手腕,让血涓涓流出,那血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似的,飞舞在空中画成了一道带有狼图腾的阵,血阵微微发出红光,贝利的声音从中传出,“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嗯。”
话语落下的时候,赛斯尔张开双臂,命阵发着血光瞬间铺张开来,直到浮上上空与天玺的光网一般大到看不见边际,而与此同时,在光网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同样的血阵,那血阵上描绘着金狮的图腾,以同样的速度铺张开来,与黑狼的命阵面面相觑,将光网夹在中间。
贝利的身影慢慢显现在血阵之上,他俯瞰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脸上已然血色尽无,与赛斯尔四目交接之时,他们隐去了平日里的对抗与不和,只是一个眼神,便了然于心,他们同时祭出了自己的神魂,融入命阵之中形成与天玺一样的光网。
余珏用自己这双平凡而怯懦的双眼记录了这天的一切,这场在人类世界史无前例的风暴与奇异现象令所有的电子通讯设备和交通设备都霎时瘫痪了。人们尖叫着,喧哗着,终于躲在家中不敢出来,惶惶度日。
这一场对峙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赛斯尔和贝利阖上了双眼,他们的身上不停破开伤口,先是腿上,然后是躯体,手臂,最后是脸上,血浸透了他们的衣物,又从脸上淌下,模糊了面目。
余珏心脏揪痛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深知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替赛斯尔擦擦血,如果影响他们,这布置的所有就将功亏一篑。
天玺站在光网前,两面受敌,却笑得愈发清朗,他遥遥地注视着余珏的方向,明明相距甚远,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余珏的脑海。
“一切都是因为你啊,余珏,现在可后悔了?”
余珏闻言一怔,旋即瞳孔紧缩地望着天边的天玺,天玺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那一团黑影中唯有一张嘴格外显眼,那笑容讥讽而夸张,它似乎对现状乐见一斑,又或者说,它甚至在欣赏这场混乱,像个局外人一般,又嘲讽着一切的起因。
“身边因为你接连有人死去,甚至眼见残忍的事,你都没有崩溃,可是余珏啊,现在你觉得如何?”
余珏听着它含着笑意的话,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眼前的赛斯尔已经被血浸透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腰背也弯了下去,而天上的贝利也俨然残破不堪的模样。
不管这是不是挑衅,余珏知道他说的没错。
如果当初井禾问他是否回去的时候,他选择了另一个选项,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有多少人因为他死了?地鼠族,兔族的暴乱,人类世界何雨婕的发狂,一个个被剜心的人,无辜的商场路人,余珏根本数不清楚。而现在,已经轮到赛斯尔和贝利了吗。
赛斯尔忽然吐出了一口血,他猛得弯下腰去,他从来没有如此羸弱的姿态,余珏终于忍不住抱住了他,血透过赛斯尔的衣襟将余珏的衣物也浸染透彻,余珏用了全力,把赛斯尔的腰支撑起来,他忍着眼里打转的眼泪,亲了亲赛斯尔满是血的脸,那并不好闻的味道在他的唇齿间流转。
“赛斯尔,你要活下去!如果你死了,我就跟着你死。”
他知道如果现在他崩溃了,必然会影响赛斯尔的情绪,天玺的目的不过如此,所以他一定要用自己仅有的气力给赛斯尔一些支撑。
赛斯尔微微睁开眼,他牵强地微笑着,毫无力气地在余珏嘴唇上落下一吻。“嗯,我会活下去。”
“嗯!我在你身边!”
也许他站在在颤抖,在害怕,但合该是让赛斯尔感觉到了他的坚持。他们一定要撑过去。
“珏,我很高兴。”赛斯尔张开着命阵,他流下的血再次汇入命阵之中,那气息奄奄的模样却是他最温柔的时候。“如果没有你,我的永生就是悲哀的。”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余珏听着他的话,终于忍不住哭了,“我爱你,赛斯尔,不要让我成为你死的原因。”
“一定不会,我们会很幸福。”
余珏无声地落下泪来,愈发用力地抱住赛斯尔,现在他要成为赛斯尔的支柱。
在第四天的黎明到来的时候,天玺终于消失在了天边,那光网也被震碎。加西在这世上最后的存在终于也没了。
风暴停下来了,天空慢慢恢复了平静,这个经历过摧残的城市终于再度从一片寂静中慢慢恢复了些许声音,先是有了电波的声音,然后是人在街上走动的声音,是亮起灯光的声音,最后是汽车鸣笛的声音。
两方命阵也消失了,贝利倒下的时候,被在第二天出现的罗肯奇拥进了怀里,没有道别,他们消失在了人类世界的上空。
第86章 完结篇:一切都落幕,一切都会好
在事情结束的第二天,甚至余珏都没收拾好残局的时候,他们就被罗肯奇接回了兽人大陆。
与此同时,安塔借助罗肯奇的传送洞逃到了人类世界,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动作,余珏根本来不及拉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只狐狸自己留下。
但这件事并不是最严重,最严重的是回到兽人大陆后,他发现一切都变了,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兔族和地鼠族已经彻底覆灭了,而暴雨下了一场又一场,不断有部落迁移,就连黑狼族都不得不因为洪涝迁移到北方高地。一场天灾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祸的成分,兽人大陆真正地经历了一场浩劫洗礼。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这么些日子没见,安安一见到他就哭着鼻子扑了上来,小狼已经长大,有了少年人的模样,他说父亲为什么在睡,说你们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是不是不要他了。余珏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他只能抱抱安安,亲亲他的额头说想他了,再也不会离开来了。
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余珏望着自己一片荒凉的家和沉睡的赛斯尔,突然沉下了心,他说,安安,就跟以前一样,我们两个要撑起整个家,等你父亲醒来,没有什么不同的。
后来余珏去过赤鹰族,在风的带领下来到加西的墓前,看着那块镌刻着加西名字的墓碑,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风,“可以告诉我,乐津到底是谁,加西为什么把我召唤来吗?”
风的目光轻轻落在他的脸上,好像加西一样一寸寸描摹下来似的,他说,“乐津是加西大人爱的人,你是与乐津大人相像的人,加西大人他啊,只是太过想念乐津大人而已,最终酿成大错,可是他们这一生好像也没有什么做对的地方,也算是…冤有所还吧。”
“这样看来,加西一定很爱乐津吧,我们只是长得像而已,就对我这么好。”
“就像赛斯尔大人爱您一样,所以一直隐瞒乐津的事。”
赛斯尔不肯说的事,竟有这么大的隐情是余珏没想到的,“他们活了这么久,没有伴侣陪伴一定很痛苦。”
“所以是加西大人太笨了,没能挽救乐津大人,但赛斯尔大人却很聪明,拼了命为您夺来了寿龙骨。”
他们就像一对老朋友一样,毫无芥蒂地谈着赛斯尔和加西的事,风已经成为赤鹰部落新一代的首领,她继承了加西的遗愿,将赤鹰族打理得井井有条,好像一开始她就是这里的王似的。
“以后会怎么样呢?”
“会好的。”余珏笑着对她说,“赛斯尔会醒过来,他永远是我的伴侣,安安的父亲。”
“真幸福。”
“你不也是。”余珏这么说的时候,风的伴侣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从远处走来,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
再后来,余珏又去了棕熊部落,因为贝利的沉睡,金狮部落与棕熊部落结为了联盟,由罗肯奇统一管理,罗肯奇就住在金狮族的宫殿之中,殿中有一口水晶棺,贝利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凝结成一朵美丽的日月花似的,等待着下一次苏醒绽放的时机。
余珏去的时候,罗肯奇的神色很是冷漠,他不再将那张和善的假面挂在脸上给人看,他坐在棺前轻轻抚摸着贝利冰冷的肌肤,连一眼都未施与余珏,余珏知道自己是被完完全全讨厌了。
“谢谢你们的言令符和读心符,对我们帮助很大。”
罗肯奇闻言冷嘲了一声,“结果还不是搞成最坏的结果。”
“对不起。”
“回去吧,道歉毫无用处。”罗肯奇并没有想过接待他,很快就下了逐客令,他的目光他的心神是全心全意地放在沉睡的贝利身上的。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最好,但是我想这样东西对你们应该有用。”
余珏把加西曾经送给安安的护身符带了过来,罗肯奇接过护身符后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很是诧异,“你怎么会有这样东西?”
“加西送给安安的,但安安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虽然看的出来罗肯奇对他的观感一定很差,但捏着那块护身符,罗肯奇还是开口倒了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