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花生于雪季,汲取雪水生长,蛰伏五十年之久,每五十年开一次花,在三十日之后就会凋谢。”
罗肯奇说着,将手中的酒杯拿捏把玩递到余珏面前,“尝尝?”
赛斯尔替余珏接过酒杯,嗅了又嗅后自己喝了一半才将另一半递给余珏,“少喝一些。”
余珏点点头,好奇地喝下了剩下半杯,那味道初时无味,白开水似的,漫过舌根后却将清新又冰凉的味道在舌根处蔓延开来,一时间竟有些晕乎乎的,他终于是想起了自己并不是会喝酒的人。
“不,不喝了。”
余珏将酒杯递给了罗肯奇,扶着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这酒真是有一点上头,喝多了万一发酒疯就完了。
“呵,真是弱。”贝利嗤笑了一声,将罗肯奇斟得满满的酒杯递到唇边,殷红的唇抵着瓷白的酒杯,有一朵小小的日月花浮在水面上,像是亲吻似的贴着贝利的唇,他一饮而尽,稍后微阖双眸,像是在品味那滋味似的,静默良久,他的双颊微微泛起绯红,睁开眼,看向罗肯奇,“再倒一杯。”
罗肯奇嘴角噙着笑意,随他的心意再斟了一杯,服从地递到贝利嘴唇喂他喝下,“多喝一些,这酒可来之不易。”
“这倒是。”贝利喃喃着,轻易地被说服了,被灌下了一杯又一杯。
余珏看着感觉十分不对,这酒这么上头,罗肯奇就这么一杯杯灌下去,真不怕出什么事。
他的身边赛斯尔也喝了起来,不过微抿了一杯,脸上便出现了微醺的表情,蹙着眉好像有些难受。
“赛斯尔,没事吧?”余珏有些担心地拿开他的酒杯,揉揉他的太阳穴。
谁知赛斯尔下一秒忽然目光锐利了起来,狠狠地抓住余珏的手就将他压在树干上,随后忽然低头强吻了起来,想要咬坏他的嘴巴一样用了很大的力气。
“唔——赛、赛斯尔——”
余珏试图挣脱他的手,但是意料之内地没有任何用,他们的力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余珏狠狠瞪向赛斯尔,没想到他看到了一双比他凶狠一百倍的双眼,其中闪烁着狠厉的冷光,宛若反光的刀子似的。
余珏顿时怂了一秒,他的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但是下一秒,他马上用自己的头磕向了赛斯尔的头,在赛斯尔被磕得一顿懵的时候,余珏踹了他一脚说,“我他妈伤还没好,你给我耍什么酒疯,今晚滚屋外睡!”
一听他生气了要分房了,赛斯尔顿时酒醒了一半,怔怔地瞧着他,一下子慌了,想学安塔似的,对着余珏一顿蹭一顿撒娇。“不要,我错了。”
当然大型猛兽的撒娇,余珏是一点也不吃,冷哼一声便离赛斯尔远远地坐着看花景。
赛斯尔只好委屈地窝在他的旁边,是一滴酒也不敢碰了。
“说起来,我很久没画画了,这个场景不画下来真有一些可惜了。”
余珏忽然这样喃喃道,赛斯尔耳朵一动就化为兽型冲了出去,余珏默了一秒,算是习惯了赛斯尔喜欢抢劫的示爱方式。
“那头笨狼,呵,有了伴侣忘了兄弟,亏我小时候还把加西分他一半——笨狼,垃圾狼——”
那头贝利似乎已经醉的不行了,眯着双眼就开始胡言乱语,脸上已经是红透了,比起平时的高傲自持,此时倒是可爱不少。
“嗯,他是笨狼,来,再喝一杯。”而罗肯奇则仍是笑眯眯地又给贝利再灌一杯。
贝利安然接受,却一指抵在罗肯奇的额头上,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蹙着眉思索着,半晌才说,“你不是笨蛋,你是,你是混蛋,我养你这么久,居然养成了一头狼,谁说,说——熊都老实得很,都是骗人的。”
罗肯奇笑眯眯地应着,说话间又灌下了一杯,看得余珏那是一个胆战心惊。
罗肯奇再递来一杯的时候,贝利自己夺了过去,他醉醺醺地瞧着那酒水,喃喃道,“这酒可真好喝,五十年就喝这一次,我得多喝点。”
“对,你要都喝点。”
贝利已经神志不清了,身子瘫软地倒向罗肯奇身上,仰头饮尽,随后他捏了捏罗肯奇的脸,露出有些脆弱的表情,“你可不许——不许做奇怪的事,我心里都,什么都清楚——你这头坏熊……”
罗肯奇轻轻拿下他的手,捏在手中,手指摩挲着,他微笑着问醉了的贝利,“那你讨厌我?”
贝利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可是,是我亲手养大的,从小小的能抱在怀里的,养到成为一族之王,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罗肯奇闻言将他的手指分开,与他十指相扣,他举到贝利的眼前,嘴边的笑意被抚平,目光包含深意了起来,“我早就是成年雄性,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贝利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傻傻地笑了笑,“你为什么要做求爱的手势?求爱——求爱应该对雌性做才对——你真是又笨又坏的一头熊——我怎么当初就是,就教不会你呢?”
罗肯奇低垂下眸,阴翳洒在他的眼底,掩住了眼中的情绪,他也笑了起来,只是与往常不同的苦涩的笑,“你说错了,贝利,求爱是对喜欢的对象做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赛斯尔叼着画具回来了,但是余珏觉得这时候他们不便打扰,便悄悄牵着赛斯尔避开了。
他所看见的最后一眼,是罗肯奇垂下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两人的头,贝利手中的酒杯落了地,撒进了青草之中,融进了树根。
余珏脑海之中顿时有了强烈要画下的灵感,在看不见他们的另一处日月花下,挥手画下了那一场景,只是画中的罗肯奇露出了哀伤的双眼,贝利则闭上了双眼睡着了。
赛斯尔看着画中的两人,却丝毫不关心,他用尾巴圈住余珏的身子,避免余珏受凉。
余珏问他,“在兽人大陆,是不是雄性和雄性是没办法结为伴侣的?”
赛斯尔摇了摇头,“很少,贝利是金狮族的首领,不可能。”
余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把画给赛斯尔看,“好看吗?”
赛斯尔不乐意地点点头,“你很久没有画我了。”
余珏乐了,揉揉他的狼头,“吃醋了?”
赛斯尔诚实地点点头,余珏更是乐到没边了,他家狼怎么这么可爱呢!
第63章 番外:贝利与日月花
贝利第一次从别人的眼中看见对方心中的想法时,那句话深深地印在了他幼小的心灵之中。
“又一个死不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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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在金狮部落,却连族人都没有见全,就去了赤鹰部落由赤鹰族祭司加西抚养长大,在贝利还不识得兽文的时候,加西几乎是他世界的全部,就连贝利这个名字都是加西取的。
加西宠极了他,只要贝利撒娇要抱抱,加西就会放下一切事务来哄他,一时间,好像加西也将他视为珍宝似的,总是让他骄傲不已。
自然,后来他也知道了加西为什么把他和赛斯尔接到身边抚养,在漫长的成年期里,加西教会了他和赛斯尔什么是兽人,什么是兽神,他们这些兽魂者又是什么,他们今后会面对怎样的局面,回到自己的部落又该以什么身份生活下去。
可是加西从来没告诉他,原来他能看见这些令人害怕的东西,原来不光有崇敬他们的兽人,也有厌恶他们的兽人,原来——他们真的很特殊。
很小的时候,贝利总是在夜间惊醒,他总是梦见那么多令人难过的画面,贝利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害怕了。
他抱着加西的胳膊央求道,“加西我不想看了,能把它关掉吗?”
以往加西总是温柔地纵容他所有的要求,只有这一次,他的神情那样冷漠,甚至不愿意张开怀抱让贝利撒娇,他说,“贝利,这就是你今后的利刃与盾牌,有时它也会刺痛你,可是你必须忍下去。”
贝利不明白加西在说什么,他知道加西能够预知未来规避危险,也知道赛斯尔勇猛无比无兽匹敌,但他却无法理解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再也无法直视别人的眼睛,害怕从中看到那些藏在和善的满是笑容的脸下无比肮脏的字眼。
加西却开始逼着他去见人,逼着他去看那么多双不同人身上的眼睛,每当有人拜访,总要将他推到最前面先问好,起初是赤鹰族的兽人,后来是周边部落的兽人,从春到冬,从懵懂无知到心思臻熟,从爱撒娇到疏离接触,贝利到底是在这样的磨炼中长大了,也学会了视若无睹,心无波澜。
只是他无法看见同类的心声,以至于直到如今他都无法理解加西的狠心。
成年的那一天,加西为他庆生,端着果酒喝到午夜,他们都有些醉的时候,加西揉揉他的头问他,“贝利,你可知为什么我为你取这个名字?”
贝利当然是不知道,便摇了摇头。
加西说,“在金狮族和棕熊族的交界有一种树,树上开着叫着日月花的花,每五十年一开一谢,日月花凋谢的时候,花蕊会结出名为贝利的花珠,此花珠随着花谢落进雪里,就立刻融化于雪之中,随着雪化为水又渗入树根,为日月花树提供养分,因为有贝利,日月花树得以万寿不死,也能开出令人安心静神的日月花,贝利是——自诞生便纯洁美丽而又强大的事物,我接你走的时候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决定为你取这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