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但是洒在身上确实很疼,而且渐渐有使不上劲儿的感觉。
说来惭愧,我又一次被暗算了。身为一只神兽,竟被如此戏耍,说出去实在是有些丢人。
当我再次被绑在地上时,我想我满脸血,满身湿哒哒的样子一定狼狈透了。那群人好像也很生气,还骂骂咧咧地说我不识抬举,说什么既然这样他们就不客气了。
然后就掏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一开,便起了火苗,往林中一扔。
秋天的树林最怕见火,一点枯枝落叶一点小风便能烧透整个山林。
我在火光映照下红了眼。大火翻飞,眼见着在秋风的加持下,很快蔓延了半个山头。
我看着林中的狐兔鸟兽挣扎在烈火中,却逃不出,发出绝望的的叫喊声。将我的心,刺透放血。
这漫山的火啊,烧的很旺。
我出离的愤怒。顶着一身奇奇怪怪的药水粉末,拼劲全身气力,再一次化了原形,想努力挣脱那越束越紧的网兜。
网兜随着我的挣扎越束越紧,深深嵌入我的皮肉,与我的血脉化作一处,融为一体。
原来还可以这样。
我支愣着后腿将整个身体慢慢撑起,死死地盯着将我团团围绕的一群人,起身冲着火光退去。
这火……我扑不灭。我头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儿。
火光中仍有竭力挣扎的身影。看着他们,仿佛被热浪灼身的是我自己。我的皮肉被烘烤干瘪,我的骨头化为灰烬,消失在这片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容不得犹豫,我无视背后那群人的小动作,腾入森林上空,将自己一点一点化为雨滴,像百年来这片山林滋养我一样,浇灌着它。
火势渐渐地被压制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快要熄灭。
我也快要化尽。
但仍没有忘了那群目瞪口呆地望着半空中的人们和仍被护在微弱符圈中的讹兽。
忍着最后一丝力气,我将最后的那簇火苗引向那群人,看着他们像林中无数生灵那样痛苦挣扎,我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我想着,这大概是一次逃不过去的劫。
幸好,在此之前,我遇见了他,尝过了有人相伴的滋味儿,也不算亏。
可这样一来,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了,要为难他独自活好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再遇上一个人,能像我这般真心待他。
活了这几百年也不见得有什么正事要做,但是临去之前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做完。
那烧伤的鸟兽们得寻个法子来安顿,地上的讹兽得好好训他一顿,以后可不能再疏于练功,吊儿郎当的当混子。不知道他醒来见我不在了,会是什么表情,大概会哭吧?对了,我还没有带那病中人去泡一泡后山那眼温泉呢,冬天的时候最是舒爽了,依偎着泡在热乎乎的温泉里赏着雪…
原来,死前的一瞬间可以想这么多东西啊,那么多……一幕幕迅速地在眼前闪过。
看着自己慢慢分解完的身体,忽然觉得死亡,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只是有些不舍。
我闭上了眼睛,感觉有东西赶着最后一刻涌出眼底。
兽醒了。看着一片狼藉的森林和湿润的地面。跪下身,捻了捻泥土,哭的撕心裂肺。他捡起地上遗落的另一只鹿角,妥帖地收进胸口。然后安顿好了林中生灵,发现整个山林消失了。是的,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们、拿出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抓捕他们的那种消失。于是,便又躲在暗处哭了一场。
之后的讹兽没有再吊儿郎当的下山吃喝玩乐,而是专注的在这林中练起了功,仿佛要把之前落下的一并补回来似的。
寒来暑往,讹兽隐着身子下山去过。毕竟还有一个让我拼了半条命救回来的人在,不管怎样也要照看一下的。
谁知,那人自从病好后寻不见我,便慢慢地交接了军务,说是北边经过上一番苦战也总该是能平稳一阵儿了,便卸了任,在从前的入山口处建了座跟我那屋子差不多的木屋,在那里长久地住下了。
也幸亏得了我那一只鹿角,使他也成了个半仙儿,成了连人间皇帝都羡慕的不老之身。
我仿佛还能听见他说,没关系,你守着你的山,我守着你。
说好了的,我会陪着你。不管以任何形式。
第8章 一位将军的回忆*林间初见心恍惚
我是一个人,对的,一个普通人。有自己的名与字。
我姓霍,名疆,字安平。我想这名字的来由一定与我那常年驻守北边的爹有着莫大的干系。
此时的我没有当上一位将军,也没有遇见景淮,也就是那只鹿蜀。
此时的我只是个刚及冠的少年,便在父亲的影响下主动参了军,并坚持不要任何特殊照顾的从一个小兵做起。当时便已是一军统帅的父亲很是高兴我能有这种觉悟,没有被温香软玉磨去了烈骨,当即便要与我痛饮三百杯。最后把自己个儿给喝吐了,还是在下人的搀扶下才回了屋。
说来,我参军选的也是个好时候,正值北边一些国家不安分需要人敲打的时候。然后就在我参军不到一年的时间,寻了个机会,随着父亲的大军北上了。
临走前,母亲给我收拾了一堆吃穿用的,硬要我带着上路,父亲十分地嫌弃这样婆婆妈妈、黏黏糊糊的我,但是对着母亲的拉扯却没敢吭出声。只是抚了抚他夫人的肩,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与父亲“心意相通”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军中都有,路上带着也不方便行军。”
便出口劝退了母亲,只从一堆东西中拿了块绿豆糕塞进嘴里,朝母亲一笑,便随父亲上了马。
母亲气得直跺脚,硬要让人把一堆物件往我马上扔,吓得我赶紧驾马冲了出去。
我与父亲出发时便说好了,自我上马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他的儿子。
额,当然并不是因为他待我不好才要断绝关系,而是之前我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说了靠自己打拼就靠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的我没道理出尔反尔。
我隐藏在一群新兵中,迅速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一个个都是年少时,风华正茂爱交朋友的好时候,笑闹间便称兄道弟。
一路上我记住了那个肥瘦相间的家伙叫李显,外号大壮;嗯,是挺壮的。那个个子高高、有些黒瘦的叫石双强,他说我们可以叫他老五。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五,因着家里孩子太多,养活起来太困难,这才参了军;另一个身材匀称,一看就有点底子的叫修闻,取多听多看、博学多才之意;但是只要一听他开口便要替他父母惋惜,取名的心思算是白费了。出口一副暴躁老哥的架势,嗓门儿大的出奇,在他跟前儿得塞块棉花听他讲话,要不容易耳鸣。其他还有几位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都是很好相处的少年人。
我们一军从京都跋涉了近两个月,啃了两个月的饼子才终于在一天的傍晚时分感到了驻扎地。匆匆看了一眼周围坏境便立刻动身扎营,因着边境城中一时匀不出这么多住的地方,我们大部分人便在城中搭起了军帐。好在虽然住的地方简陋,但是吃喝管够。
城隶安排了好酒好菜为我们接风洗尘,在时隔两个月没好好吃一顿饭之后,我终于又感觉回到了人间。对着这夜空,对着这篝火,心里感到无比的满足。
虽说已经跟着军队跋涉至此,但毕竟加上行军的时间满打满算我参军也不过才一年左右。虽说从小在父亲的督促下一直练着,但毕竟只是纸上谈兵。军中的训练强度比在家自练要繁重的多,我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毕竟现在多努力一分,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就多一分。这样几个月下来,手虽说是日渐粗糙,但是身上的肌肉却是隐约有了让人骄傲的起伏。
战事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我们在这里驻兵,也就并不是一直不喘气儿地训练。每隔五日便会有一日修整的时候,趁这个时候,我们一行七八人便会出城溜达溜达,看看这个我们即将扎根、卖命的地方。
城外往西不远处一坐山林,隔老远便能望见那片的郁郁葱葱。
大壮说一看里面就藏着不少山珍野味。来了这么些日子,虽说军中口粮不错,但到底是填不满他那硕大无比的胃口,琢磨这琢磨着便打起了那山的主意。正好趁着又一次修整,我们忍不住他描述的那香气扑鼻的诱惑,随着他第一次踏入了那片山林。
这片山不算很高,但是很深,很幽静。草丛中偶尔还能看见一只竖着耳朵谨慎观察四周的兔子。
虽说这世上比这片林子茂密、幽静的也不少,但是,莫名的,这里让我觉得安心。一个词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灵气四溢。
我们一共八个人结伴来的,把我们平时训练用的箭弓都带上了,就是准备能够一饱口福。
我们准备分散行动,各有所获后再在此处集合收拾。正当商量去处时,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警觉的四下一划拉,眼尖地被我发现了树后藏着的那只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