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把一只普通狼扑到了地上,它的头颅压低着在不断扭动,被扑倒的棕狼前爪后爪上下蹬踹着对手,龇着牙去和妖妖互相咬合,它努力弓着背,最终如愿从地上站了起来,再度与妖妖撕咬起来。妖妖突然得势,狠咬住它的侧颈肉,棕狼吃痛,怒嚎着高高跳起又落下,反复几次也甩不掉妖妖。
二球子和方叔正在追赶三只无心恋战的普通狼,它们穿梭在混乱的狼群里,很快便消失踪迹。
唐乏初只觉得眼花缭乱,各种颜色的狼互相追逐,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当几只黑狼撞到一起,他只感觉它们融成了黑色的球在地上滚来滚去,随之又慢慢散开,再细看,几只狼脸上都挂了彩。
他找不到莫咽了,心里越发焦急。现在的情况貌似是进化狼占了上风,一切顺利到他很不可思议,甚至内心腾升起了侥幸感。
但他无论如何做不到完全松懈,更多的是感到肃穆。
这种狼群之间的大型战役实在是太有视觉冲击力,即使这些狼的毛混乱不堪,沾着泥土与污血,唐乏初依然感到它们是如此的美丽和傲慢。
情形却再度逆转了。
几只普通狼将晚秋带领的几头进化母狼包围了起来,彼此正互相发出威胁的吼叫。突然,一只母狼冲上前打破了阵营,随即各色狼纷纷找准目标,开始了新一轮的撕咬。
但晚秋它们处于弱势。
唐乏初看的不真切,只觉得它们浑不在状态,其中两只进化狼眼神凶狠,却毫无力气,仿佛只有一口气吊着似的,嘴角流出白沫。
难道又是——
唐乏初只道不好,眼见着那两只狼被扑倒了,它们挣扎着乱舞四肢,普通狼却不肯松口。晚秋有心帮它们,自己这边匆匆应对,一个折身跑绕到了这边的狼身后,原本和它纠缠的普通狼紧跟其后。好就好在这一招让普通狼受了惊,那两只进化狼得以狼狈起身,再度调整状态。
进化狼最大的变数便是自身的排异状况。
唐乏初的眼珠转得飞快,很快他便锁定到了莫咽的位置。
莫咽这边情况还不错,没有受到这边的影响,它正在和老茶周旋。老茶显然不是它的对手,在数量相当的情况下,它没有丝毫优势。
此时老茶主要是在躲避,它气喘吁吁,目光徒劳地发着狠,然而莫咽朝它扑来时,它却本能的开始后退,这是危险十足的信号。狼王的退缩对狼群的士气冲击力极强,周遭的普通狼本就处于弱势,见此便开始有些魂不守舍。它们并不想如此就输了,眼睛一个个血红无比,意图在最后关头逆转形势,几头狼有意识聚集到一起,场面显得尤为悲壮。
唐乏初渐渐理解了狼群的阶级观念,在混乱的战斗中,他看见六娃他们这群低阶狼始终畏畏缩缩,在边缘活动着,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身上受的伤也少。
唐乏初眼花缭乱,他只能分辨出来莫咽是安全的,它并没有死掉,并且它们要赢了,这个趋势显而易见。
他心跳如鼓,却觉得寂静。
这个要求是不正常的,他爱莫咽,莫咽也爱他,而他对莫咽的要求是活着。
看着老茶它们徒然退去,莫咽带领着进化狼们乘胜追击,那种决然骄傲的背影让唐乏初感觉到绝望,它好像从一开始就做了选择,比起唐乏初,它更爱自然,这最多会让唐乏初伤心,但不至于痛彻心扉。
心底如此空落落,是狼这种野兽带给他的肃穆感,这感觉从来不曾相融于爱情。
第69章 回村决定
莫咽在地盘之战受了点小伤,所幸不严重。
地盘之战的胜利让它难得松懈了几天,它懒洋洋趴在唐乏初的身边,扬着下巴,好不舒畅。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迟,狼林一片血红,枫叶簌簌地落,秋风也温柔,从不打扰人的情意。
唐乏初把玩着弓箭,他现在一有空就会削木棍,莫咽开始还安静看着,后面便有些不耐烦:“你做这个干吗?”
“关你屁事。”唐乏初同样回应的不客气。
莫咽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有些古怪,它把这归结于陪伴少了。
于是它软声软气:“初儿的手真巧。”
唐乏初阴郁道:“恶心。”
“……”
像莫咽这样一呼百应的狼王,只要出现在狼群里,就有不少狼摇着尾巴过来争先恐后地舔它,它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算了,愿打愿挨。
到了晚上,莫咽换了个法子,它万分傲娇地在山坡下命令道:“过来,看星星。”
唐乏初背对着它捯饬自己的弓箭。
莫咽:“……”
莫咽咬牙道:“不看星星过来也成。”
远处幽幽几双狼眼睛眨巴着,莫咽恼了:“唐乏初——”
“啪”一声,弓箭砸面前。
唐乏初慢腾腾走过来,长腿一撒,坐到地上。莫咽一见他来了,便嘻嘻笑着凑过来,如果唐乏初心里没有那么多事儿,他大概会被莫咽的反差萌所感动。
但他忧心忡忡,故作冷漠是他维持男人的尊严。
“现在打也打赢了,来跟我说说。”
莫咽动作一顿,头疼地想,真是一天都不得安宁。
它很散漫:“说什么呀……”
唐乏初给了它一拳:“变成人,好好跟我说。”
莫咽龇牙咧嘴地变成了人,大小伙子很委屈蹲坐成狼的惯用姿势,俩健壮的胳膊拄着地,满脸不情不愿地嘟囔:“就不能可爱一点儿……”
“别在这儿给我逼逼叨。”唐乏初坐成大爷样儿,从后面给了莫咽一脚,“快点说,磨磨唧唧腻腻歪歪磨磨蹭蹭。”
“……”
莫咽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在寂静的狼林里分明看着满天的繁星,扫兴的是,情人虽在身旁,却没有欣赏的雅兴。
“你……这么久不回去,”他扭过头,看着唐乏初,“地里庄稼怎么整?”
唐乏初笑了两声,在莫咽疑惑的目光里静止着。
然后他爆炸了,他扑上来,把莫咽按在地上一顿乱揍。
“这他妈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不想看见我了是吧,让我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是吧?”他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然后跟我约一天再见,又玩儿失踪,这次是不是有经验了,我来找你也找不到了是吧?!”
莫咽也没想着躲,他抓住唐乏初的手腕,舍不得用劲,就随着他一起乱晃。
他的五官都有些狰狞了:“不是!你别自己瞎想行不行!”
唐乏初觉得他已经被圈养出毛病了。
这是个思想误区,他太被动了,好像莫咽才是能决定一切的主宰者。
异常愤怒的情况下,他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反复呼吸着坐到了一旁,神情木讷地看着莫咽。
莫咽愣愣地从月光下打量着他,他撑着手坐起来:“不是,你是不是闷出毛病了?”
照理说他和狼群每日游荡在外,饱受大自然的洗礼,是新鲜到不得了的,只是在莫咽的理解里,和不相熟的群体长期生存就是会闷坏的。它过去在村子里便是这种感觉。
唐乏初答非所问:“冬天快到了。”
莫咽许是在安慰他,尽管在冬天这个词面前狼们总是如临大敌,但他此刻却满不在乎:“到就到呗。”
唐乏初没有告诉莫咽,他有了新的主意。
他只是对此表现出了难得顺从,在日益寒冷的空气里,吐着白雾缓缓道来:“我回去也不是不行。”
莫咽还没来得及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弱产生反应,唐乏初就已经牵引着他避开了这个深思的机会:“你为什么想让我回去?”
“啊,也不是想让你回去。”
远处树木摇晃出破碎的月光,他们在树林的剪影里听着彼此说话伴随着的呜咽声。血腥的枫叶们早已沉睡,万兽浸泡在温柔的夜晚里,超脱了白昼。
“最近的食物已经锐减了,我们其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莫咽的声音在夜里显得落寞。
“你是人类,抛开感情,客观去说,你真的不适合在这里。”莫咽去拉唐乏初的手,回眸温柔地看着他说,“初儿,你不用跟我证明什么的。”
“你不要生气,我好好跟你说,我也想了很久,我……”
“我可以回去。”
唐乏初突然打断他,“但是我有条件,冬天还没到,我回去缓两天,然后你来接我,陪我玩几天再送我回去。”
他面色如常,莫咽对他没有防备,愣了两秒,点头应了:“行……”
“行!”他黏腻地贴过来,“你想通了?你什么时候想通的?”
唐乏初心跳停了一拍。
他觉得莫咽的笑很刺眼,晃得他眼睛疼,这疼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莫咽。
他一向自认是个粗线条的男人,从不知道感情可以让人如此细腻。
但他看着莫咽这样信任他,又觉得隐隐心酸。他知道莫咽作为狼王有自己的顾虑和骄傲,却仍愿在他面前柔软而赤诚,于是他的话温和又沙哑:“没什么想不想通的说法,本来在一起时间就少,老吵架怪没劲的。”
莫咽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唐乏初紧锁的眉头,他蹲到唐乏初跟前,用力呼吸着,再慢慢吐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疼,只是道:“别总是多想,一回春我就去找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