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怒的面容,对着苏试的方向,抬着手一下一下地擦拭着脸上的鲜血——不如说是他将鲜血抹在手背上、手掌上。
血液呈鳞状地在他手上凝结,覆盖成一只血晶片或者猩红金属片编织的暗红色手套。
他发狠地冲跃了上去,猛地扑向苏试。像狼一样。
……
一瞬间,用以营造美妙的用餐气氛的玫瑰花瓣洒落下来。
温柔又滂沱的大雨一样,玫瑰色的雨,玫瑰色的飘雪。
飘飘洒洒、飞飞扬扬,那么多,那么多,错落了烛光,充满在空气中。
一时间迷了苏试的眼。
落在他金发上花瓣像水滴一样滑下,他的面容在交织着坠落的花瓣中模糊……有一瞬间他整个人就仿佛要变成花瓣消散了一样。
噔噔噔——
圆润的珍珠落在长餐桌上,
叮叮叮——
落在水晶杯和餐盘中,
落在男仆撑起的蕾丝伞上,飞溅开。
宁静洒落下来的瑰丽的花瓣,在这一瞬间,在力的激荡中猛然飞起,仿佛是大鸟的一双拍打着的羽翼,破碎成花瓣,在空气中弧旋着散开。
苏试单膝跪在长桌上,沾在他身上花瓣向后掠去。
血族少年法内尔擒住他的脖颈,迫使他抬头,抬起血色的右拳——他要以牙还牙,打爆他半张脸!
猩红的玫瑰落到苏试的眼帘上,又像红熟的果实一样滑落。
又好像花落之后,长出了一枚青涩的果实……
那双花瓣下的眼睛将法内尔凝望。
当他抬起眉弓时,他的双眸便似乎笼上了一层不自知的天真的哀伤,如同被风吹洗过的花一般的面庞,也仿佛染上了闪光的水迹。当少年试图攥紧手指的时候,就仿佛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一滴透明的呜咽,在青色的花瓣上滑过。但仔细一看,那仍然是一双宁静的眼睛,像清晨的光一样,并不耀目,却自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纯净。
少年便知道:他的美是一种瞬间的美,仿佛是一种秘密,你有幸才得以窥见。
他的眼睛仿佛在说:“我是美人,我吩咐你:爱我。不要伤害我。否则我痛苦的目光,将如标枪一样掷穿你的心房。”
但他会明白从那双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是危险的芬芳。
——少年的脸变形,他被巴兰一脚踹飞出去。
两把飞旋的新月般的血刀飞攻向巴兰左右两肩,一道人影急速跟上,一脚踹在巴兰的腰上,将他踹飞出去。
巴兰翻身落在地毯上,一个血族青年站在长餐桌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两把双刃飞刀回到他身侧,不断飞旋着。
他的双手静静垂在身侧,鲜血在他指尖像冰凌一样凝结成细细的剑身……
帕莫西双子。
温莎莉女爵的小情人之二。
苏试已经消失在长桌上,巴兰的视线立刻去寻找双胞胎中的另一个——
“碰——!”
大厅里传来新的枪响。
两把飞刀贴着耳朵飞入身后的大理石柱,十字柄握在青年的手中,血铸的意大利长剑刺穿苏试的小腹,又被压着送入几分,像刺中柔软的黄油一般,刺入他身后的大理石。
巴兰的面容在一瞬间似乎有些扭曲。
他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将一把银色弹/簧/刀的刀尖插入手臂肘弯处,然后直线下划,刀尖从手腕处飞扬出来,同时伴随着飞溅出来的一串鲜血。
血珠在空中变形、凝结、组合……顷刻间,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根长达七八米的布满倒刺的血色长鞭!
“巴兰的玫瑰鞭……”
与此同时,桌上的帕莫西张开手指,握住了凝结成型的意大利骑士剑,向巴兰袭来——!
……
在苏试面前的青年,苍白的面容上带着矜持的微笑。
苏试握着枪,而他握住了苏试的手腕。
尽管速度可以不相上下,但是如果是比力气的话,苏试面对在场的大多数血族,都要处于劣势。但是优雅的贵族一定想不到人类有多少花招,就像只是踩上桌子都足以让他们用手帕掩住口鼻花容失色一样——
苏试朝面前的人喷了一口血水。
在青年猝不及防地就被“噗”了一脸唾液与血的混合物,他略微呆滞地伸手去擦拭,还因为血气的香甜,下意识地伸出了舌头准备舔……
苏试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对着他的脖颈开了一枪。
青年抓住脖颈倒退两步,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气息涌动声,他凝视着苏试的双眸消散笑意,优雅而残忍的面容逐渐显露出了冰冷的愤怒。
青年的双眸发出红光,探出锐爪的手指,抚上苏试的脖颈,温柔地逐渐用力……
苏试只是舔了舔牙齿上的腥咸味,朝远处奔向巴兰的青年开了一枪。
青年抽长牙齿,猛地将脸埋向苏试,却被一根带刺的长鞭缠住脖颈,向后拖行,然后飞掠着砸在另一根大理石柱上。
苏试拔出腹中的骑士剑,鲜血涌出细窄的伤口。
咕咚咕咚咕咚……好像听到了被拔去木塞的红酒瓶倒在地上,涌出酒液的声音……
鲜血的香气和玫瑰的香气结合,像优美的乐章一样动人。
猩红的双眸像星辰一样闪烁起来。
围观中的年轻血族们,齐刷刷地向他跨出一步。
“真抱歉,用餐推迟了。”
温莎莉女爵歪着头,向薛西斯行了一个妩媚的歉礼。
“所以,我讨厌小鬼。”
薛西斯说道,用一根锥形针刺破手指,一滴微凉的鲜血涌出指尖,飞到空中,像是分裂的细胞一样不断增殖成一把小刀,分出去的半滴血又继续增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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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诗
有些句子化用了一些诗歌
第四十二章 :他的秘密
玫瑰在飞舞, 飞舞着破碎, 破碎地飞舞。
血色的长鞭在空气中游走,就仿佛一条飞舞的游蛇, 当你以为避开它的时候,它便忽然转头,缠上你的脖颈。一旦被缠上就无法挣扎, 它会像蛇一样用倒刺紧咬住你——
被玫瑰鞭缠住的青年似乎向后奔跑起来, 又向后飞了出去,砸在另外几个血族身上。
每有一个血族退场,就会有更多的血族加入。
一个人类, 不知从何处窃取了血族的血系力量, 正在试图挑战血族的权威。
他们会让他明白多管闲事和自以为是的下场……
苏试一脚踹向面前的血族。
“后面。”巴兰传来心音。
苏试抬手向上开出两枪, 继续攻向前方袭来的血族。
顶上的蜡烛吊灯牵绊着红纱坠落下来,落到苏试身后——天花板上传来撕裂声, 在无数盏铜铸吊灯之间, 玫瑰红的半透明的轻纱像是蛛网般缠绕、盘织着,被打断铜索的吊灯在坠落到地面之前被红纱吊住——苏试转身, 一脚踹在轮型的吊灯上。吊灯荡出去,撞在身后血族的小腹。
厅室内的烛火在一瞬间明灭起来, 然后齐刷刷地熄灭。
巴兰猛地扑向苏试,带着人在地上滚了几圈。
密密麻麻的血刃就像黄蜂群笼罩在上空,在一瞬间都扑落下来!
无差别的攻击和强大的血场力量, 压制了血族青年们的行动。
血刃如暴雨划过他们的肌肤, 在上面留下濡湿的血痕。
巴兰紧紧压着苏试, 耳廓、脸侧、手腕……都闪过一瞬即逝的伤口,细薄的血刃纷纷扑入地毯之中,像蛾子撞在灯罩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大多数人都只是这类“擦伤”,只有少数试图抵抗的,被血刃刺中。
暴雨的攻击停止了,但是来自强者的血场力量却并没有收敛——血族向来很少动手,因为两个血族靠近对方后,凭借双方释放的“血场力量”,便可以判断出双方的强弱,不必交手,胜负已分。
在场的青年们便都一动不动。
巴兰翻身将苏试抱在怀中,想检查他的伤口,苏试抓住了他的手腕:“……在愈合。”但他的面容却苍白且布满如露的冷汗。巴兰是完全失态了,他低头吻苏试,很快又不停地将吻落在他的金发上,仓皇的双手不停地抱紧他,几乎让苏试感到了被揉搓的疼痛。
这副“舐犊情深”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薛西斯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笔直了四百多年的公爵,仍然对于男人之间的“友情”感到迟钝。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个贵族,为了人类闹到这个地步,都是不应该的。巴兰很可能因此失去子爵级以上的所有宴饮的邀请。
薛西斯站了起来,站在打斗地带的边缘。所有视线却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仿佛他站在的是舞台的中央。
他吸了口雪茄烟,视线落在巴兰和苏试身上,用稳若磐石的声音道:
“跟我来。”
*
一个房间。
巴兰、苏试,薛西斯和阿托莎分别坐两面。
大约已经是凌晨了,但充沛的烛光反而使人察觉不到天色的变化。沉默融化在空气里,每个人的神色都是不同的。
阿托莎是该感到惊异的,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米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可现在,他不仅能打过血族,还拥有了血族才会拥有的血系力量?他是被拥有“转化”类超血系力量的血族进行了传说中的“初拥”了吗?不,“初拥”只是让人类变成冷冰冰的、青春停滞在某一刻的不伦不类的吸血鬼,却并不会赋予对方血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