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脸看向巴兰。
巴兰看着他,眼神升起难以言喻的情愫,有一瞬间好像重重叠叠的花瓣由于水波在一瞬间分离。
但是在苏试看清楚那种眼神前他已经别开了脸。
苏试不知道怎么的,也不太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两个人一时沉默起来。
“你们最近都没怎么……约会。”
过了一会儿巴兰开口道。
“她说她不方便联系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薛西斯怀疑她……”
“也不是没有可能,”巴兰道,“薛西斯既然真的准备跟她结婚,不可能不清楚她的事情,他很可能知道你和阿托莎的过往。”
“我不想为她带去流言蜚语,或者让她的……让薛西斯公爵不尊重她。”
“可是你还是想见她。”
“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和她见面吗?”
“温莎莉女公爵将要举办舞会,她会去,我也接到了邀请……就在这个月月底。”
苏试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一天刚好是我们的相识纪念日。”
“你知道,除了私下里的小聚,贵族的正式聚会,都是不允许人类参加的。你可以打扮成我的男仆,但这样一来,一旦被发现,你会有风险,如果被看到你和阿托莎有什么接触,也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除非……”
“除非?”
“除非你是我的‘情人’,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带你进去,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怀疑你和阿托莎有什么关系。不过‘情人’的身份并不是很……也许你无法接受。”
巴兰看着前方的花田道。
“那你能接受吗?”
“当然,我可以当你的……”巴兰转回脸道,“我是说,你可以当我的情人。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我们可以成为‘契约情人’。”
苏试低头思索了一下道:“……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而且这样即使薛西斯怀疑阿托莎,也可以让她避免陷入舆论危机。”
“我会事先向阿托莎说明情况的……但是既然是‘情人关系’,有些亲密的互动是免不了的,最好先适应一下。”巴兰将身体转向苏试,一只手将红酒杯搁在浴池边,顺手将手按在上面,像拥抱一样将苏试笼在双臂间,另一只手握住苏试搁在池缘的手,抬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你觉得怎么样?”
巴兰观察苏试的神色。
这种程度的接触,对苏试来说不算什么。
而且既然他要攻略薛西斯,适应一定程度的与男性的亲密,也是必须的。
可以说,和巴兰假装“情人”,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苏试点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巴兰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转眼凝视着苏试。
苏试微微一笑,他的眼睛,纯净,不含杂念,反而令人无法转移视线。
巴兰低头在他的肩膀上亲了一下,又很快地抬头看向他。
苏试觉得也许更需要适应的是巴兰……他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垂耷下来,唇角挂着浅笑,让巴兰的心在一瞬间像是被抽去几个节拍的心跳。
巴兰抬起身,更加地靠近他,池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涌动的水声……他用指尖捻起他的一缕金发,从发梢一点点地亲到他的发根。
苏试只觉得脑袋有点沉,头皮却觉得有点软。
巴兰的唇掠过他的眉毛,在片刻停滞后,没有呼吸地落在他的唇上。
果冻般微凉的唇让苏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片刻后才转脸避开。巴兰将脸埋向他的肩膀,浅浅地吻他的脖颈。
唇肉无比柔软地在脖颈上的一处碾压磨蹭,让苏试觉得有点痒。
苏试抬手想要推开他,但当他将手搭上巴兰的肩膀,发现巴兰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哇……巴兰还真是铁直啊,接触同性会让他抗拒厌恶到控制不了地浑身发抖吗?
苏试觉得他真的牺牲很大了,真的很够兄弟了。
他安慰地拍拍巴兰的肩膀。
“哗——”是巴兰的腰在池水里退开的声音。
苏试抬头的时候,只看到巴兰黏满花瓣的背影。
巴兰跨出水池,取下一边架子上的斗篷披上,捏着香烟和打火机走向一边的花海。他一只手夹着香烟,拿着打火机的手分花拂柳,推开眼前的红花,走入其中。
巴兰站在花间空地上,抬头吐了几口烟,那些白烟被风劫掠,向着一个方向几乎与地面平行地拖长着飞散。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香烟在指间不停地颤抖。
他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结果两只手一起战栗起来。
……那样是很不正常的,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因为亲近另一个男人而发抖。
香烟在手指间渐渐熄灭了,巴兰点燃打火机,柔软的金色火焰在风中一阵舞动。他将火焰凑近左手,却不是为了重新点燃香烟,而是用火焰灼烫手指。
试图制止自己的颤抖。
他不能泄露他的情感。
那样他就不能再接近他了。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巴兰转过身,是苏试拨弄着花枝向着这边来,错落的娇艳的红花在他的穿行间,更为摇摆与起伏。
他停了下来,没有走出来,只是站在大约一尺来厚的花枝后,脑袋探出花墙看着他。
“我没有干毛巾。”
巴兰嘴唇动了一下才道:
“在木盒里。”
“哦。”
苏试又转身回到浴池那边去。
花枝又摇摆起来,□□的颜色隐约在花枝的空隙之中。
香烟滚落在地面,巴兰弯下腰,痛苦地轻叹一声,感觉到了身体里升起了某种渴望。这种渴望很淡很淡,但因为重复出现,而使他感到了痛苦。
这世间之物,即使靠近了也难以得到的,不过……
镜中花,水中月,心上人。
第三十七章 :打情骂俏
银紫色的马车驶过夜晚的街道。
巴兰道:“你没有戴领结, 不喜欢吗?”
苏试低头看了眼, 有些茫然地道:“……我忘了?”
但也可能是掉了?
他无助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巴兰。
巴兰道:“那就不戴了吧。”
两个专门定制的领结是一对的,临时搭配一个也没什么意思。
巴兰帮他检查着装的细节问题,给他戴上黄钻的袖扣。
马车驶过两边林荫与草坪夹道的笔直通向城堡的车道, 开进了城堡的拱形石门, 停到了里面的石砌广场上。
车厢正对着一座尖顶楼底层的大厅正门。
门口两边站着迎宾的男仆, 这会儿正好有一对男女相携着进入其中。
巴兰弯了下肘子,转眼看向苏试, 微微挑了下一边的眉毛。苏试想了一想, 伸出手搭在他的右臂弯(如果是女人就挽左边), 挽住他。巴兰带着苏试向宴会大厅走去, 本来客人无需和男仆打招呼,只要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就好了。但是——
“请等一下,这位先生。”
一位男仆叫住了苏试,并表示歉意地行了一礼。
苏试转脸看向他,停下了脚步。
男仆委婉地道:“我想也许您忘了佩戴领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稍等一下, 全新的领结马上为您送过来。”
然而言下之意也便是您的着装不符合规范, 不适宜进入大厅之中。
“……”
只是没戴领结的苏试, 微微地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作为一个平民他显然不太适应贵族精细的生活方式。就像他不习惯去音乐厅听西方古典乐被要求一定要穿正装一样——如果需要进行现场拍摄当然另当别论。
不过入乡随俗, 苏试下意识地应道:“好……”吧。
“吧”字还没落完, 他就被巴兰转了回去。
巴兰不知何时从自己衬衫领口下解下了领结——血族成年人的领结都是手打的, 而儿童会佩戴缝制的领结——翻起苏试领子的两翼, 为他打上完美对称的蝴蝶领结,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几下,抚平领子部分。
虽然是泛着点紫光的银色蝴蝶结,但因为两个人的礼服相同,倒不必担心会搭配不当。
他单手揽在苏试靠近肩膀的肩胛部位:
“那么,我们就先进去了。”
这时,正好送领结的男仆到了,迎宾男仆接过盛放着黑色领结的小木盘,看着巴兰,略带犹豫地道:
“子爵大人……”
巴兰的视线只在那个领结上停留了一秒,尽管神色不变,还是让人领会到了他对此感到嫌弃……不,应该说,他完全是出于照顾对方的体面,才会屈尊降贵地看它一眼。
“这个和我衣服的不太搭,我的男仆会为我送新领结过来的。”他看着女爵的男仆道,脸上并没有客气的表情,但声音有一种缓缓流动的悦耳,“多谢。”
巴兰揽着苏试往内走去,越过两边迎宾的男仆后,搭在苏试肩后的手滑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在穿过三对金柱后,宴会厅的面貌才真正地展现在眼前——目之所及,皆为云鬓香腮、璀衣华服。金橘色的光芒淌入大厅,让每一个人都变得像是穿着礼服的黄金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