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倔强。
“我不可能答应,绝对不可能!”女孩小脸因为愤怒而涨起红晕,声音像是压低了的嘶吼,“你别再理她,她就是再找谁来说也是一样的结果!”
夏初槿慌忙从一沓沓纸张中抬头,只看见女孩紧紧攥住桌角,因用力泛红又泛白的指尖跟关节。
接着杨次语扭头就冲了出去,办公室的大门被粗暴抵开,她的方向却不是教室。
两位老师心里一紧,于姐匆忙丢下手头教案正欲去追,上课铃却卡着点乍然而响。
整座楼都在嗡嗡,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夏初槿三两步赶上,在铃声停止的瞬间抓住于姐的胳膊,“我去追!您还得上课!”
于姐身形一顿,左右为难,最终很快还是听从了夏初槿的建议,“那孩子拗,吃软不吃硬,你好点劝她。”
“我知道。”
其实,避开了所有老师,却没有忌讳夏初槿的在场,于姐就是因为相信她,也隐约察觉到她跟小霸王之间比所有老师都平和的磁场。
-
可怜夏初槿自从大学毕业就没再跑过步,此时却要追一个腿长脚长的高中生。
杨次语风一阵地就窜出了教学楼,只往操场的方向奔去。
刚开始顾及上课,夏初槿还只能保持沉默,待追到了操场,她便再无顾忌,一路追一路放声喊人,“杨次语!”
喘着气,断断续续,作为一名师长,莫名滑稽,可怜又好笑。
她不喊还好,一喊更加刺激了小霸王,人长腿唰唰一迈,上了观众席台阶,还两节一跳,三节一跨的,身形矫健如飞燕。
“......”
撑着膝盖落在后方的夏初槿,抬头看着越跑越远越跑越高的小霸王,第一次有了想爆粗口的冲动。
但可能是由于从小乖乖女真想骂也一时找不到词,也可能是过急过度的奔跑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总之,她没出的了声,只剩了大口喘粗气的份。
几个呼吸的来回,夏初槿一咬牙,看着夏霸王威风凛凛,也可能是落寞高傲的背影,还是重新追了过去。
风声呼呼地刮在耳侧,冬日即使有太阳,空气依旧生冷,脸颊都发疼。
在又一次冲刺某节台阶时,老胳膊老腿的夏初槿终于光荣负伤,“扑腾”一声摔下,笨拙又响亮。
正赶上她前一句在喊杨次语,一个杨字变了调地生生断在了空气中。
夏初槿脑门儿一下子就冒出来汗,她百分百确定脚给崴了,疼地她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她还抽出了零点一秒的功夫去看那道嚣张的背影。
很幸运,杨次语听见了她的异常,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先是惊讶,很快就变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眼神,大约是惊叹于某人的笨拙。
“......”
夏初槿痛苦地又收回了目光,龇牙咧嘴地抬手捂住了脚踝。
“喂!喂!夏老师!”
小霸王很有良心,负气出走到一半,竟然来处理伤员了。
“......”
夏老师想哭,说不出话。
要不是碍于师长身份,换个景傲之类的朋友在身边,她大概真能掉几滴眼泪下来。
夏老师蹙着眉在心底骂了句见鬼。
究竟为什么,现在连摔一跤,她都要没出息地想到某人。
夏初槿倒吸了几口冷空气,终于找回了说话的声音,她看了小霸王一眼,“我还好。”
小霸王也看回了她,一秒后,人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戳了下她捂住的地方。
“唔!”夏初槿瞪着眼憋出一声痛呼。
“......”
小霸王脸色当即不是一般难看,“我带你去医务室!”
“别、别动!”夏初槿一把拍开她的手,顾不上纠结带不带她这么没大没小的措辞,“现在不行,你让我缓缓,缓缓。”
凛风呼呼地吹着,师生俩就这么眼瞪着眼在这干坐着,等夏初槿缓过来。
“咳。”夏初槿趁着这功夫,琢磨着开了口,“刚刚跟于老师怎么了,这么生气?”
小霸王腮帮鼓了鼓,像是在磨牙。
夏初槿眼睛余光往下瞥了眼,看见自己伤到的脚踝,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作为伤号她有恃无恐,于是再接再厉,“刚老师听了,是住宿的事情是吗?”
她这鼻子是真敏感的很,风这么吹一吹,已经有些难受,没忍住吸了下。
在这旷达寒冷的操场上突兀一声,这场景就略有点喜感了。
“......”
小霸王脸上一时精彩纷呈。
夏初槿相当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一手还捂着伤处,另一手指尖悄悄抵在了石阶边缘。
俏脸一红。
师长的尊严呐,她还在实习阶段就丢了个干净,往后几十年可怎么办......
估计是她这状况真有点“可怜。”,反正也不知怎么就触动了小霸王那瞬间的心软。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回了话,“你不是听到了吗,就是那样的。”
声音很低,像是要说故事一样的深沉。
夏初槿猛地抬起了头。
杨次语抿了下唇,叹气说,“她总是这样的,很忙很忙,工作永远那么多,永远那么重要,永远这里出差那里出差,我们几个月都不一定见到一次。”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有时候没多久还会搬家,反正,我就像是她的一件寄宿物品,走到哪再带到哪,还不是带在身边那种,就是租个房子,我一个人住,也不会问我的意见,小孩子,哪里需要有意见呢?服从安排就好了嘛。”
怎么可能?服从安排。
又不是上下属,又不是军队。
听到这里,夏初槿很轻地蹙了下眉,但没打断杨次语的说话。
“频繁地给我换地方,也不单换地方,还换学校,她从来没想过我能不能跟得上,也不会问我能不能适应新环境。”
杨次语眉眼耷拉着,说到这,又自嘲地笑了声,“然后想起来了,或者闲下来了,又会想把我抓回身边。”
“我这次就是不想住回家了啊,再说那算什么家?那不是,不过又是一个租来的临时落脚点罢了,她迟早又会走的。”
杨次语想到了什么,眉头蹙的很紧,抵制又有些担忧的神色,“她这次不光是让我回去不住校,这只是这段时间而已,她之后还想让我转学,可是我不能转学,绝对不能,我还有事情,我不能离开附中。”
刀子似的风剐着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夏初槿却觉得心才是最凉,最酸的。
她在这一刻,才彻底明白了这个孩子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
偏激、别扭又成熟,让人心疼。
都只是来源于没有安全感吧。
操场安静着,只有风声跟远处教学楼传来不分明的学生朗读哪门科目的声音。
在一个瞬间,夏初槿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头张口问道,“你知道我的家世是吗?”
杨次语的状态已经平静了,大概习以为常,所以即使爆发也能很快恢复回去。
她瞥了夏初槿一眼,嘴唇蠕动,如往常自傲,又莫名低落,“切,书香世家呗。”
果然如此。
夏初槿咬了下唇,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酸涩得不行。
她一下子想明白了之前小霸王恶名在外的那些所作所为光辉事迹究竟是因何而起。
小孩子总是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跟爱的,而因为这层渴望作出的举动往往都是那一种方式,自伤,惹祸。
是有些幼稚。
但这是人类亘古不变,流传在血液里的本能。
小一点的孩子哭闹,抢人家的东西,摔东西,这是最为稀松平常的。
而眼下这位小霸王呢,她是个大孩子了。
她被遗留在陌生的环境,独自生活学习,同样也期待妈妈的眼光,哪怕一瞬间的停留。
但她过于优秀,根本不需要家长的操心,于是,小霸王只好用另类的方式去惹老师,当老师生气向家长反映的时候,妈妈才会注意她几分。
就算是生气,是恨铁不成钢呢。
总归,能得到点儿零星的母爱跟关心。
杨次语并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并不想伤及无辜,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所以,学校老师才总结出那样一个规律,她只为难名师。
因为名师的素质是过硬的,这么多年的偏题怪题都见识过了,不会真回答不出她一个学生的问题,导致名声受损。
唯一被她为难过的年轻老师就是夏初槿。
因为夏初槿的家世,在实习阶段遇见一些小麻烦,夏家无论如何都能保住她。
这就是这个早熟又孤单的优秀孩子“惹祸”的全部原因了。
连任性都需要步步计算斟酌,这样温柔,这样令人心疼。
而现在,逐渐长大的杨次语,最后这一条任性的举动也消失了。
她不再寄予希望奢求,她不再故意惹恼妈妈期盼关注了。
她长大了,她是个高中生了。
再之后,她很快就会成年,进入大学,迈入社会。
恐怕,不,是肯定,她连今天这样失常的情绪都不会再为缺失的那份感情付出了吧。
夏初槿的心在这一刻,又酸又胀,饶是从小听妈妈讲过很多缺少家庭关爱的孩子的事例,在小霸王面前,在这个她真正相处,看着的孩子面前,还是很容易地就被触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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