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 (一天八杯水)

　　 她紧咬了牙关，已经稳定的信息素轰然炸开，在逼仄的浴室里肆意冲撞着。

　　 紧咬的牙关里传出了细弱的闷哼声，是隐忍后无意泄露出来的难耐。

　　 那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情潮正要劈头盖脸地砸下最后一下时，在水流声中，她听到越知水咳了一下。

　　 她几乎听不见水流声，却听见了越知水的轻咳，即便是隔着玻璃和门，她也觉得那声音异常清晰。

　　 似乎封闭的感官只为那声音打开了。

　　 她的手倏然一僵，像是忽然醒过来一样。

　　 从排水口里流出去的水咕噜作响。

　　 檀羡闭起眼在墙上摸索，小花洒的水倏然停止，而顶上的大花洒里冒出水来，将她的头发全部打湿。

　　 从浴室出去之后，她裹上被子就把自己埋了起来，脖子伸在了床外，湿漉漉的发梢近乎触及地面。

　　 越知水的气息有点重，但她正用被子蒙着脸，竟不发一言。

　　 于是檀羡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就这么闭了眼。

　　 黑暗中，越知水缓缓扯下了蒙在头上的被子，竭力地呼吸着，那隐蔽的酒香刚探出头又被憋了回去。

　　 她翻过身，只觉得被标记过的后颈腺体有些痒。

　　 原本觉得提前标记会彻底阻止发/情，然而，似乎根本阻止不了。

　　 次日一早，停在旅店门口的车开上了高速，沿着宽敞的道路奔驰着。

　　 一晚上过后，那老式手机的电所剩不多，在连接中控的数据口后，勉强能支撑。

　　 檀羡环着手臂，正想睡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又一封新的邮件发来了，发送人依旧是空白一片。

　　 和前面的邮件相比，这一封的内容称得上详细。

　　 “二代增强剂已经进入二期临床，预计一个月后能到手，不必前往M国，这次货在31。”

　　


第 70 章

　　 道路两侧倒塌的房屋在快速倒退着, 在空旷无人的城市废墟中，车速被提到了极限。

　　 越知水专注地看着路，只听见手机震动了一声, 却不知道收到信息的内容是什么。

　　 檀羡定定看了数秒, 然后一个字不差地把邮件的内容读了出来。

　　 “早看出来他们和M国有联系，但是M国和增强剂有什么关系？”檀羡皱眉，翘起了一条腿。

　　 她沉默了两秒，双眼随后亮起，“难道增强剂最早的研究基地是在M国，所以他们才想去M国争取区域的临时监管权？”

　　 然而，问题就在于, 如今他们竟说不用去M国了，货在“31”。

　　 这个数字，檀羡已经烂熟于心。

　　 除了G31区, 她已经想不出别的能和实验室有关联的区域。

　　 越知水稍稍放慢了车速, 很快地朝那屏幕亮着的老式手机斜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收回了目光，脸色凛冽得像是浑身长满棱角一样。

　　 “G31区。”越知水冷声说。

　　 檀羡脊背发凉。

　　 如今太阳已经冒头, 气温从零下一股脑地往上蹿着, 夜里在地上凝结的冰霜在眨眼之间化成了水, 以肉眼可言的速度快速蒸发着。

　　 这样的气温下，檀羡像是窥见了什么秘密一般，寒毛直竖。

　　 她仔细想了想异化爆发前两国的关系，虽然没有激化出战争, 但两国明显针锋相对着, 领/导/人怎么也不可能允许M国在国境内进行生化实验。

　　 更何况，M国所研发的增强剂明显有违Z国的初衷。

　　 为什么。

　　 檀羡满心在想，为什么。

　　 林可儒不是在G31区吗, 难道G31区除了他们的研发组成员外，还有别国的人？

　　 这么说来，林可儒真的放弃初衷了吗。

　　 檀羡想不明白，林可儒一生沉浸在事业之中，他是爱实验室的，几乎把命也给了实验室，可在她的认知里，林可儒到底还是有底线的。

　　 昨天夜里，她强逼着自己从杂乱的思绪中脱离，转而把心思放在了别的事情上，一夜过去，没想到这让她纠结万分的问题又涌上了心头。

　　 “G31区到底怎么了。”她抬手扶住了额头，越想越不对劲。

　　 “他们把增强剂称为‘货’。”越知水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

　　 檀羡始终把想法局限在林可儒身上，经越知水这么一点拨，她顿时明白。
　　 “G31区不可能秘密向群众售卖药剂，更何况还是这种增强剂，他们之前是在M国拿货，现在却特地提了G31区，这是不是意味着……”檀羡飞快地联想着。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G31区是不是早就被M国的人入侵了？！”

　　 这么说来似乎说得通了，陈将军根本不知道G31区被鸠占鹊巢的事，而劫机那一批人提前得知了临时安全区的事，这才做足了打算。

　　 在这样的形势下，土地确实轻易就会被他人抢夺。

　　 檀羡唇角微勾，可神情不见柔软，反倒冰冷地很。

　　 “劫机的人提前知道G31区要人，而临时安全区有直升机，便做好了劫机的计划。”她冷笑着说。

　　 “他们原计划是M国，没想到二批增强剂在G31区的进度更快，打算掉头的时候，直升机没有机油了。”檀羡猜测道。

　　 “这么说确实能够解释他们所发来的邮件了。”越知水转动方向盘，瞳仁骤然一缩。

　　 在半空之中，一个异化人迎面而来。

　　 它的双臂像是树杈一样，从中横生了几截骨头，骨头已经被皮肉覆盖，那皮肉上长满了密集的羽毛。

　　 羽毛的根部满是血，似乎是破开了皮肤从里面萌芽出来的一般。

　　 那异化人径直往车辆的前挡风玻璃上撞，而车又在往前开着，车与异化人之间的距离在以极快的速度缩短。

　　 越知水猛地踩着刹车，惯性让她猝然往前撞去，撑在方向盘上的手被杵了一下，肩关节陡然一痛。

　　 檀羡本来还沉浸在思绪之中，被那突然的刹车拉回了神。她愣了一下，骤然抬眼，只眼远处袭来的异化人近乎要撞上前挡风玻璃了。

　　 她被迫倾身向前，索性系着安全带，才不至于撞到玻璃上。

　　 越知水忍着肩关节的疼痛，火速换了档，把车以极快的速度倒出。

　　 她朝后视镜斜了一眼，脸色冷漠如冰，心脏却在狂撞着胸膛。

　　 檀羡解开安全带，伸手打开了车门，半个人探出了车门外，单手扛着那略重的机/枪。

　　 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攀在车门上，这样的单手操作，将瞄准的难度提升了两倍。

　　 她的手和肩被震麻是一回事，瞄不准是另一回事。
　　 越知水仍在快速地倒退着，以防在倒车时撞到街灯和碎石，她的眼睛在前方和外侧的后视镜间来回转动。

　　 檀羡只能放手一搏，在对准了不远处的异化人后，使劲了全身力气压住了枪口。

　　 嘭一声响起，她持枪的手微微一震。

　　 那射出的子弹分毫不差地打进了异化人的眉心！

　　 异化人的双臂顿时垂下，可仍旧朝她们的方向急速坠落着。

　　 越知水踩着油门，她从来没有这样倒过车。

　　 在看见子弹打中异化人的眉心时，她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两秒，车尾差点撞上街道一侧的圆石墩。

　　 她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陡然朝旁拐去。

　　 车尾避过了，可车头还是擦上了那石墩。

　　 铿！

　　 檀羡整个人全靠攀在车门上的左臂支撑着，被这么一甩，差点就被甩了出去。

　　 她不得不缩回了车里，被枪震得发麻的手仍在微微颤动着。

　　 异化人坠落在地，恰好落在了车头前，把地面砸出了数条细小的裂缝。

　　 越知水这才停下了车，她松开了方向盘，缓缓转动起疼痛的肩关节，心说幸好没有脱臼，否则车就没法开了。

　　 檀羡喘着气，确认那坠落在地的异化人不会腾身而起之后，才把枪放下了脚边。

　　 她没想到，昨晚信息素如烟花炸开，那样高浓度的信息素连一个异化人也没有招来，如今太阳高悬，她们信息素还算平稳，异化人却来了。

　　 所幸只有一只，如果是尸潮，她们可未必应付得过来。

　　 越知水长舒了一口气，“之前说到哪来着。”

　　 檀羡定神想了想，“说到……M国鸠占鹊巢。”

　　 越知水转了一会胳膊，才重新把手放上了方向盘，她冷静道：“可我们又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两国的合作呢。”

　　 檀羡愣住了，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她只是……

　　 不相信林可儒会这么做。

　　 “人会变的。”越知水冷淡开口。

　　 檀羡抿起唇，这道理她自然懂，只是很难承认。

　　 越知水沉默了一会，“如果G31区真的出事，除了军方出手，没有别的办法了。”

　　 檀羡皱起眉，心里琢磨着“出事”二字，瞳仁微微一颤，克制着声音的颤抖，说道：“G31区出事的话，林可儒会不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