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始帝晚年暴躁易怒,臣子稍有差池轻则罚月俸,闭门思过,重则一夜沦为阶下囚头带镣铐待斩。有时甚至等始帝醒转过来,人已经被他杀了。
朝廷上所有人都如履薄冰,生怕第二天醒来自己的脑袋与脖子分了家。
所以敢于直谏者如阮孝良与薛令奎之流着实罕见。
而薛令奎和阮孝良触怒龙颜时正值墨阙自行请缨去辽东镇压叛乱,再将薛家放于附近的大兴,本应是强者联手,能在边境形成一幅铜墙铁壁。
且谁也没想到这竟会是薛家和墨阙的催命符。
恶毒的棋盘从那时就已经开始布局,一步一步地请君入瓮,如沾满毒液的獠牙一般,潜藏于暗处,等待时机成熟后一击毙命。
身处权利的顶峰,顺时呼风唤雨睥睨天下,逆时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
死无葬身之地。
可成者为王败者寇,余下的聪明人揣着明白当糊涂,索性闭了眼。为墨阙鸣不平的都被打成了逆贼余党受到了清洗。
而阮孝良在当时正被勒令闭门思过,逃过一劫,等再出来时已经变了天。
恩人尸骨已寒,他若是再逞一时之勇也不过是给薛氏在阴曹地府多个伴而已。一腔热血凉了半边。
这当时的阮公卿只得收起自己身上那些正义凛然的刺,从此做一个不论皇家事只顾好本职工作的合格人臣,大抵是活的有些长了,竟也一步一步的升了上来。
“薛令奎刚正不阿,虽说孙媳是先皇侧妃的外戚,但他向来帮理不帮亲,所以就算有亲戚关系,先皇在他那定是也讨不了太多好处。”
外人只道两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只有两人自己心知肚明,所隔距离如同山海。而不受控制的爪牙不如在抓伤主人之前就将其尽数废去,免得坏事。
“这一箭双雕可真是精彩绝伦。”林怀易冷笑。
看似痛失一臂,实则只是丢了个不痛不痒地弃子。
说话间,就有心思活络的商贾世家们差人陆陆续续的给灵渠送来锦缎丝绸,侍童婢女,这可苦了这行伍出身的将士,一边得客客气气的收下,一边得把人往那座赏来的府里打发。
灵渠一向随意惯了,就算在王府,他也只是挑了个偏房,房内任何装饰都没有,简简单单一张床与一套木桌椅,更不用说伺候人的小厮了,两人吃饱全家不饿。。
府里下人几乎没有,所以练得他比任何管家都更细心,既舞得了刀剑棍棒,入得了生杀掠夺的修罗场;也做得了一手好菜,甚至单手还能将衣服洗得傲视群雄。
这突如其来的优待倒是砸了他个措手不及,苦着脸忙成了个陀螺,那些大人们像是很关心他床榻生活似的,送来的姑娘们脂粉厚一层,一个胜似一个香,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熏得三人都头皮发麻。
所幸这时阮桓生穿戴整齐的过来拜师学艺,犹如争奇斗艳的万花丛中一根可怜的狗尾巴草,被人群挤的摇摇晃晃,灵渠赶紧将他捡起来带走去扎马步。
临走前朝公孙姑娘和林怀易作了一揖,用口型对他们隔空传话“交给你们了”,将这摊怪力乱神留给了这二人处理。
公孙英马上意会,女将军脸黑地往那儿一站,站出了十八罗汉的气魄,底下的人一看,只得收起自家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贺了几句恭喜,作鸟兽散。
林怀易倒是笑吟吟的看着屋内被送来的姑娘们,却愣是将她们看的后背一阵恶寒,本来一副花枝招展的风韵样顿时随着风烟消云散,挤成一团瑟瑟发抖,不知这古怪非常的王爷会拿她们做什么,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被赶回去。
“这些人也真是大手笔,呸,一天到晚正事不干,歪心思长得还真是枝繁叶茂。”
公孙英忒了一口。
“这不挺好的嘛,你要的话也拿去几个,平时还能敲胳膊捏腿,没事唱个小曲儿……”林怀易轻笑一声。
“我才不要,不过……好像可以给济哥哥送去几个。”公孙英一想到墨云济要是看到这些姑娘们在他府里出现的神色,笑的只差拍桌子了。
“诶”紧接着她又想到“不如给林公子也送去几个,看他府里也就一个老管家能管事,怪可怜的,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姑师国王子,可不能在这里苦了他。”
刚刚还满面春风看着姑娘们的林怀易忽然阴侧侧的瞥了她一眼,公孙英顿时一哆嗦,无端感觉有冷风吹过,赶忙闭上了嘴。
“不过你说的对,没个人帮忙料理内务是寒碜了些。”林怀易在人群里来回扫了三遍,选出了两人打包送去了质子府。
刘叔打开门看到了门外的两人,听车夫说明情况之后,进府喊来了林絮,两人一起站门口沉默了半晌,最后给了银两就打发人回去了。
车夫回来报信后,公孙英笑的把桌子拍裂了一道缝。
两人玩心大起,如法炮制的送了另外两人给四皇子府,果不其然,得到了同样的结果,不过四皇子府毕竟根深底厚,稍显阔气,给的银两还多了整整二百五十文,一长串的文银被风吹的叮当响。
嘲笑这将军府里的两个人就像这文钱数量那样贵重。
墨云济早已熟知这两位混世魔王的作风,所以并不好糊弄。他索性跟上车,顺便绕到质子府捎上还云里雾里的林絮,一起到了将军府。
刚一开门林絮就被这满府的才子佳人震得后退了半步,活像个被调戏了的良家,手忙脚乱间不知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你俩尽不学好,倒是将这京城里的华移浪掷之风学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手边有鸡毛掸子,这位操碎了心的墨嬷嬷可能要开揍了。
接下去的半刻钟功夫,两人站得整整齐齐地听墨云济训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巧的像是拉耸着耳朵的两只兔子。
不过其中一只兔子不太老实,眼睛东瞟西瞟,瞟到了林絮正盯着这院子里的一群若有所思。
林怀易:……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怀易:往哪儿看呢你?
☆、第 24 章
等墨云济训累了停下来喝茶的空隙,林怀易问:“小公子是看上哪位了吗?若是有喜欢的挑走好了,灵渠巴不得少些人。”
林絮:“那这些姑娘们都会唱曲儿吗?哪位唱的比较好。”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想听听能让这裕成王乐不思蜀听一夜的曲子到底能有多美。
而屋子里众人自从墨云济和林絮跨进将军府的那一刻眼睛就在他们身上打溜。他们大部分从烟花之地被挑出,也可称得上阅人无数,只是凡事见过的男子都会带着各样色彩的眼神看着他们。
墨云济的书生气里隐带着与生俱来的皇家气息,虽说看着文质彬彬,但衣袍上价值连城的玉佩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威慑感,更不用说他训这女将军和裕成王训得正起劲,不容打断,活像个宫里嬷嬷。
而林絮就显得更为和风细雨些。
他们还真没见过有人能清爽如山泉,将简朴白袍能穿的如此笔挺素雅,眉眼弯弯,望向他们眼里纯粹如玉石,毫无杂质,温柔的如春风拂面,使人心里酥酥痒痒,挠人的很。
于是当林絮提出要听曲子后,场面就有些失控,姑娘们个个争先恐后的扭着细柳腰肢挤上前自荐
“这位小公子,你喜欢哪种曲调,我都能唱。”
“这位小公子,我自幼学习昆曲……”
“这位公子,我不仅会唱曲儿,我还会跳舞……”
“这位小公子,我会弹琴……”
“这位小公子……”
……
里面竟还不乏一些状似柔媚无骨的男子。
可怜林絮自小克制复礼,不曾喝过花酒,不曾做过有违圣贤道之事,从未见过这场面,惊得他连连摆手“不不……”倒退到贴墙站还是抵挡不住姑娘少爷们的热情。
林怀易看着那群拼命往前挤的佳人,彻底黑了脸色。
万物皆有灵,狐族最大的特性就是善妒又专一,而这只成了精的更是不得了,集各类之所长,自幼崽时就把这占有欲表现的淋漓尽致。
要是偶然找到一颗浆果树,恨不得刻上自己的名字再从头到尾舔一遍,要是在外玩耍回来看到有其他狐吃了它的浆果,无论对方比他大多少,总免不了龇牙咧嘴的上去打一架,就算快被咬秃了也要拼死护住自己的“城池”,所以这狐狸小时候经常秃着个头喜滋滋的坐在自己的领地嚼果子,嚼的腮帮子鼓囔囔。
正所谓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所以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在一瞬间之内拍掉那几只摸向林絮腰间的手的。
公孙英一下子愣住,墨云济也忘了喝茶,林絮只觉眼前一闪,刚还无路可退的周遭突然空出了一大片间隙。
只见刚刚伸出手的姑娘少爷们眼泪汪汪的捂着自己红通通的纤纤玉手,各自后退三步,瞪着林怀易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王爷,你还是个潜藏已久的武林高手。”公孙英呆呆的讲。
“呵,也不看看我义父是谁”林怀易正跟一群人比谁瞪的眼大。
“可!林将军去世时你还小……”换做墨云济呆呆的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