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京城后身体就不比在本国,小病时不时缠身,把刘叔急的全京城的药铺都跑遍,全京城的郎中都请遍还是不见好转,竟使这个从中原随着护送娘亲来到西域的管家直发愁,每天暗搓搓的骂京城这个风水不养人的鬼地方。
少年听着也觉得逗趣非常,当年可是刘叔自己跟他说中原山好水好人也美的呢…
练完一套功后背微微出了些汗,深夜梦魇缠身的厚重感随着这干净利落的一招一式烟消云散。
这会儿少年皱了皱眉。
感觉有些饿了……
明明昨天晚上林将军府里送来了不少的乌鸡汤和参汤,把他和刘叔都给吃撑了。
只是这林将军府也有些意思,听说现在里面的主人是三王爷睿王从林将军那里过继来的儿子,加封为裕成王,不过不仅留有本姓,住处竟也不改牌匾,一直挂着将军府的牌。
离质子府就不远,可能是要尽邻里之好吧,每月定时定点的给他们送些吃的用的,现在房里盖的那条蚕丝被还是他们送来的呢。
只是这府里的主人好似性格有些孤冷,几乎不在人前露面,听说连皇帝都见不太到他的人,府里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街坊小儿调皮的时候父母就吓他们再闹就把他们扔进林将军府里过夜去,保证吓得他们把眼泪和哭闹一起咽回去。
每次给少年送鸡汤参汤的是一位断臂将军,浓眉大眼,每次来也不多说话,规规矩矩的放下东西就走。只是每次看像少年的眼神让他无端的觉得他才是那只要被吃了的乌鸡。
唉……算了别想了,还是打起精神对付今天的大事吧。少年叹息道。
刘叔天没亮就去悬济堂求药了,还是自己炖点桃胶吃吧,这个中原的东西还真的挺好吃的,加上点冰糖,甜甜的真是每天吃都不够…
少年熟练的给自己准备了早点,吃完套上昨天就准备好的外袍,叫上门外的车夫把他送到指定的念学处:经纬堂。
质子府离皇宫有些距离,等少年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在了。少年找了个偏僻一些的位置就坐了下来,借势观察四周的人。
大致都与他和刘叔打听到的无太大出入,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中原人们各个细皮嫩肉,穿着有着秀美雕花的外袍三两成对的建立起小团体,脸上洋溢着自信张扬,眉飞色舞的在天南地北的在聊着江南的美人与美酒。
与他们对比显得较为朴素的少年刚踏入门槛时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有些消息活络的人认出来他是去年深秋被送来做质子的姑师国国王的三儿子,带着身边的同伴过来寒暄了几句也就重新回到自己刚刚的话题上了。
只是余光看似无意的落在这个苍白地有些病态的少年身上,细细的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自落座以后就无任何动静,似乎没有与人交好的心思,慢慢的才开始真正放松起来。
这皇宫里的人,果真都是人精,接下去的日子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他摸了摸外袍袖口啊娘在临行前亲自拿针线给他绣的那片柳叶,将不服输的心情尽数隐藏,继而看上去更加地正襟危坐起来,活像个老学究。
既然没有人可以聊那就想想昨夜看过的东西吧,正当少年半阖着眼一帧一帧的在过文章时,刚刚还有些闹哄哄地学堂刹时安静了下来,常年习武打猎练出来的敏锐听力让他捕捉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他怎么来了?”
“他这人还会出府?”
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他果真…如传言般好看……”
“此人长相怕是连京中花魁都自叹不如。”
一阵人走动带来气流停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睁眼,一位谪仙般的男子映入眼帘,肩宽腿长,带着似是而非般笑意的鲜红嘴角微微勾起,挠人心的眼神仿佛柳絮般轻飘飘的落在少年的脸上,看的他一瞬间心脏如被人抓了一把,又酸又疼,情绪乱得他连呼吸都忘了。
眼前这人,我似是在哪里见过!
少年感觉浑身的血液流动都突然停住了,忽冷忽热的感觉从肩膀蔓延至全身,扰得他愣在原地看着男子,前些天学的礼数竟被他全忘了。
正当少年与其他直愣愣看着他们的世家子弟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天人交战时,男子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开了口:”这位小公子,劳烦让个半边桌,这天寒地冻的,我想找人挤挤暖。”
少年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人牵着指使自己往旁边让了一些,呆呆地看着男子带着狡黠的眼神落座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外面和煦的阳光和满地的桃花不禁红了耳垂。
他是身体不好么,明明外边也算冷。若是将他带至西域,岂不是得每天抱着暖炉不撒手?
……我这是在想什么?
裕成王看着旁边的少年脸红一会儿白一会儿,不禁好笑地开了口:“我看这位小公子脸色不太好,可是人不太舒服?是病了吗。”
“啊?没,没有…”少年有些心虚的回答。
这时窗外偏进一片柳叶,男子轻飘飘的伸手捏住,偏过头微微笑道:那我们以后就是同窗了,我这人怕冷,公子可是要多担待着点些了。”他看到林絮像是在发楞,就继续问道:“我从未于京中见过公子,想必不是世家之人。请问贵公子美名?”
“什么?哦!我叫安尼瓦尔·胡达拜尔提”
林怀易:……
众人:……
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没记住,安什么?拜什么?这些西域人取名字怎么回事,都在写文章吗?
这时少年人才真正把出游的灵魂重新按了回来,发现自己下意识的用本国话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听着房间里其他人地窃窃私语不免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嗓,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对着一脸好笑看着他的林怀易说道:“安尼瓦尔·胡达拜尔提是上天美好的恩赐的意思,我娘亲是从你们京城嫁来的,她给我取了个中原的名字,取她娘家林姓,单名为絮,我叫林絮。敢问这位,如何称呼?”
面前这个刚刚还笑着的人突然收紧了嘴角上,眼底浮现出一抹痛色,原本轻飘飘的眼神忽然如一张网死死的裹住了林絮。
“我叫林絮,这位小仙子,敢问如何称呼呀?”
十几年前,那个眼角含情的人把他托在手心置于胸口前,宠溺的笑着问了一句。
从此世间万物都在他面前黯淡失色。
而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运转。
☆、第 3 章
“你说你叫什么?”
问出口这句话的不是林怀易,而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身着烫金龙袍的人,正是当今皇上,墨弘。
林絮感觉刚刚缠紧的那张网忽然间消散了,林怀易的整个人又重新变得轻飘飘起来,整间屋子的人忙随着叩拜行礼,无人察觉刚刚电光火石间地变动。
等大家行完礼起来时发现皇上已经走到房角那个单薄少年前开口问道:“叫林絮是吗,你的娘亲是林瑟清吧。”
“林瑟清是我母后”林絮应道。
“她可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啊。”皇帝这句话说的晦暗不明,满屋子的人精也一下子被猜出这是什么意思。
“娘亲说我生来就比我的哥哥们轻,又像团柳絮一样被吹到了相隔万里的京城,所以就在我临行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中原人是记不住我的本名的。”林絮如实回答。
皇帝闻罢大笑,粗糙的手抚了抚少年的头,笑道:“林瑟清还是如此一针见血,这么多年也没变,果真是他们林家的出来的人,在异国他乡生活了如此久都还能如此相似。”
林絮一时间还没想明白皇上说的相似是指何处。
旁边见风使舵的公公就已经赶忙上前打着圆场:“皇上你看,不仅性格相似,这眉眼与泪痣也像极了那位故人…”
故人,这都多少年了没听人提起过了,短短十几载,他就像那座将军府一样被人渐渐遗忘在前尘旧事里,只是唯独他自己被每每午夜梦回的痛心所折磨。
当初鲜衣怒马的青年也是这么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跟他说:“我娘早产,我出生就比正常孩子轻,还没长多大就被父亲带着从京城边疆两头跑,跟个柳絮似的飘忽不定,所以就给我取了个小名叫林絮。
先说好了,你可千万别给我说漏嘴了,娘们唧唧的丢脸死了。”
那时候两人眼神明亮,谁也不知道命运纠缠到最后却成了彻头彻尾的辜负。
想到这里皇帝不免的也留意到了林絮旁边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声响的人,林怀易。
自从被过继到三皇叔膝下之后这个易清的义子一直都住在将军府,王爷府也不愿意去,免了他的朝见礼后平时逢年过节也不怎么见他出门走动,听说在刚开始气跑了几个教书先生后更是无人愿意跟他有什么联系,没想到这孩子像根芦苇似的竟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自从给了他这王爷名分,多次暗示他上朝却一直推脱,也不知这人今日来这经纬堂凑什么热闹。
他皱了皱眉不免地在心里斥责了一下他那个不靠谱的三皇叔,干什么不好在接了圣旨的第二年就跑去五台山当了和尚,这些年也音信全无,要不是探子偶尔回来汇报一下他的行踪,他还真以为这人已经死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