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越沉默片刻,说:“嗯,他是很好。”只是他要的,不是我想给的。
就像是两个镗床零件,不匹配,注定要分开。
岑丽珠说:“不过我儿子也很好啊。”她眨眨眼睛,夸孟越,“讲义气,有能力,小泽之前老在我和你爸面前夸你。”
也就是孟越作为植物人,躺在床上那段时间。
孟越哭笑不得,叫了声:“妈。”
岑丽珠说:“你这么讲,我就明白了。”以后不会误会。
她坦白:“之前啊,看你一直不谈恋爱,只有小泽,一天到晚都待在一块儿。也是因为我带的班上有一对小男孩儿谈恋爱吧,我看着你和小泽,就总想到他们。有一天,忽然觉得,是不是因为你们在一起了,又不好意思和我跟你爸说。”
孟越抿了抿嘴,心想:我和应泽,怎么能和一对真情侣一样?
可应泽的确喜欢我。
岑丽珠道:“既然是朋友,小泽现在为你做了那么多,以后你身体恢复了,也要对人家好。”
她说:“感情都是维护出来的。你帮他一点忙,他再帮你一点忙,才能长长久久。不谈恋爱,没什么,但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朋友’也是其中很重要一环。你今年二十多岁,之后还有几十年。”
岑丽珠拿自己举例:“我和你徐阿姨也是大学时候认识的,现在当了快三十年好朋友。”
孟越无奈,“是。可是——”
他欲言又止。
岑丽珠温柔地问:“怎么了?”
孟越不知如何说。
他不是小孩子了。二十多岁,大男人,怎么能再和老妈讨论感情问题?
可此刻岑女士态度平和,与孟越剖开心思说了很多。不像是妈妈,倒像是一个长辈姐姐。
孟越想:我倒是着相了。
没什么“大男人”不该说的事。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不应该因为旁人观念,给自己下禁锢、拷枷锁。
他的确苦恼应泽的问题。此刻终于有了宣泄口,简短说:“我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我把应泽当朋友,应泽却,”一顿,接下来几个字,有点说不出口,“——喜欢我。”
最后三个字,孟越说得很快、很轻。
在说出之后,一块压在心头很久的时候,突然被扳起一角,注入喘息空余。
岑丽珠怔住。
她是长辈,这会儿儿子诚心诚意和她咨询感情问题。出乎岑丽珠意料,但她又很高兴,儿子愿意和自己坦诚相待。
她问:“你知道多久啦?有什么想法吗?”
孟越说:“就是我用这种样子,第一次去应泽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
岑丽珠在心里算了算。的确,没几天。
至于“看到了一些东西”,这种说法很含糊。岑女士有些想法,又觉得不太尊重儿子,不好说出口。
孟越:“我不想伤害他。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不伤害他。”
听到这里,岑丽珠微微叹息,有点心疼。
她说:“我看你,这两天还和小泽来往很多。”
孟越迅速说:“妈,就我床上、墙上那些东西,其实小泽也有些被卷进来。”
岑丽珠一愣,问:“是因为你吗?”
孟越想了想,谨慎地:“不确定。不一定。”
岑丽珠眉尖拧起。
孟越:“这种时候,我不可能放他不管。但等这些结束之后,”他说,“我想和他慢慢分开。”
岑丽珠想了想,问:“你会遗憾吗?”
孟越回答:“会。但当做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更让他难受。”
岑丽珠叹口气,说:“我儿子真的很好。”
孟越无奈。岑丽珠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和他聊一聊?”
孟越一怔。
岑丽珠说:“小泽喜欢你,又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但你觉得,对于这份感情,他是什么态度?”
孟越想了片刻。
他说:“他应该……不开心吧。”
喜欢一个人,偏偏要压抑。
当然不会一直不开心。但孟越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对一个人求而不得,甚至不能被看出,踌躇不前,那怎么能高兴?
他再以自己角度思考,觉得应泽的裹足不前非常理所当然。正因为和孟越是真正朋友,应泽才会这么选择。
他了解孟越,知道自己一旦表现出,就会被拒绝。
岑女士道:“你刚刚说,不想伤害他。但阿越,你觉得,会不会是这样:你和他讲清楚,帮他解放出来,这才是对小泽伤害最小的方式?”
孟越不言不语,思绪转动。
岑女士说:“我儿子很好,小泽也很好。所以我希望你们都好。”
孟越嘴唇颤抖,叫了声:“妈。”
岑女士:“嗯?”
孟越抹了把脸,说:“好,我知道。”
老妈说的没错。
如果自己单方面疏远应泽,应泽或许又有很多想法,在漫漫长夜独自辗转。
如果是为他好,或许应该挑明一切。
溃烂的伤口只有在清创之后才能长好。这个过程或许痛苦,但不可或缺。
岑女士听了他的话,笑一笑。
另一边。
从孟越家离开后,应泽打了个电话给胡婧。
他不知道孟家母子进行了一场关于自己的谈话,不知道孟越下定决心,要为好友“清创”。
他等电话接通,期间想着孟越家中的事。
把风险控制在最小,意味着首先,胡婧不能接触孟越父母。其次,要让她真的有所动作,避免胡姐被幕后之人伤害。
说到底,他们对幕后那个人了解太少。
想到这里,应泽又记挂起小叔。时间太短,小叔那边多半没结果,愁人。
几声“嘟”后,电话接通。胡婧语气尽量平稳,但应泽还是听出一点气音。
应泽说:“胡姐,明天中午帮忙订一家餐厅。”
胡婧一愣。按照之前的规划,明天中午应泽并没有特别行程。
她以为是应泽临时有事。秉持职业道德,她立刻取出记事本,准备记老板的要求。
可应泽要求很简单,说:“订你喜欢的口味就好。”
胡婧握笔的手一哆嗦。
应泽说:“明天我们吃顿饭。”他一顿,补充,“正好,给孟经理那支笔也是明天送来吧?我顺便拿给孟越。”
他暗示:“不知道品牌那边包装怎么样。等东西到了,你再帮忙重新包装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岑妈妈是学语言的,本章里说她是“文学”专业,是指语言类科目大学毕业是“文学学士”。
和妈妈的谈话是感情线发展的重要一步,fighting~
第24章 上班
电话挂断,胡婧捂着脸,在床边坐了很久。
她心乱如麻,一半恐慌一半安心。老板知道自己遇到问题了,特地让自己出去订餐厅吃饭,又那么要求,分明是有所防范的意思。胡婧只觉得肩头担子骤然一松,不用一个人硬捱。
但在这同时,胡婧又不可抑制地担心忧虑。
她第一次见应泽的时候,应泽才十八岁。对二十八岁、工作多年,已经有孩子的胡婧来说,那会儿应泽也只是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
胡婧和应泽相处长达六年。应泽虽然是老板,但对胡婧来说,总是小辈。
她自己遇到事,却要让小辈来担风险。
半晌,胡婧长长叹了口气。
她直起身,恰好听到二宝的哭声。胡婧身体猛然一抖,警觉地看向四周。还好,没有看到那个黑色影子。二宝只是饿了,一边哭,一边含糊地“啊啊”,是叫“妈妈”。
卧室门开着,老公走进来,手上拿着奶瓶。见到胡婧坐在一边,他愣了愣。
怎么不抱孩子?
老公没说话,但眼里分明透露出这个意思。胡婧调整一下表情,把身前的记事本推开,简单解释:“刚刚应总打电话。”然后上前,把二宝从婴儿床上捞起来,一边哄一边摇晃身体。
老公拿着奶瓶,说:“婧婧,你这两天是身体不舒服吗?”昨天就早早说太雷。
胡婧勉强道:“嗯,最近厂里出问题。”她有选择性地说实话,大致说了之前发觉数据不对、偏偏机器三天两头出差错,没办法赶工的事,“甲方好像已经和万豪签另一份合同了,就等我们这边交不上产品,违约。赔钱还是小事儿,可东西砸在手里,全是麻烦。”
老公宽慰她:“没事。你也是个打工的,怎么那么操心?”
胡婧没说太多,笑了笑。等二宝不哭了,夫妻两人带小孩儿出去玩。客厅地板上铺了婴儿爬板,大宝在自己房间做作业。这是她的家庭,一定、一定不能出问题!
到第二天,胡婧给应泽送材料的时候,提了句:“餐厅订好了,选在紫微居。”
应泽微微笑了下,“嗯,我也记得胡姐爱吃中餐。紫微居不错。”
胡婧心尖一跳,看着应泽,忍不住说:“应总,中午……”
应泽却已经低头看文件,口中道:“给我倒杯咖啡吧。”
胡婧深呼吸,离开了。
她满心忐忑。好在应泽已经决定放弃那笔订单,吃下损失。所以这两天,胡婧只有些常规事务处理。她心神不定,勉勉强强等到十一点多,看到快递信息。胡婧打内线给应泽请假,应泽没问理由,直接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