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想法不能说没错。
等应泽终于坐下,孟越就坐在他旁边。
父母很焦灼,应泽则显得紧张。
他铺垫:“叔叔、阿姨,其实——”
孟越被气氛感染,跟着屏息静气。
没想到应泽快刀斩乱麻,直接说:“孟越灵魂出窍了。”
两位长辈:“?”
两人惊愕地看着应泽。
应泽表情沉稳,迅速拿出准备好的PAD。他在家办公用电脑,在外用手机,但有时候觉得手机不方便,也会拿PAD看材料、回讯息。此刻打开一个软件,上面是空白的文档。
PAD被放到孟家夫妇面前。孟越无奈。
他这种状态,不会心跳,身体就是飘飘渺渺的一抹烟、一片影子。昨晚凝实不少,后来追红绳时散掉,但在开车回市区后,应泽又买了点吃的,把孟越补到日常状态,才送他回父母家中。
他不会心跳,此刻偏偏有种莫名焦虑。
孟越看着父母,耳边是应泽的声音,说:“他现在就在这里。”
随着应泽的话,PAD上浮出一行字:爸、妈。
两位长辈嘴唇颤抖。
岑丽珠难以置信,叫道:“阿越?”
她嗓子发颤,眼前迅速浮起水花,茫然地左右四顾。
应泽见岑阿姨这样,低声提醒:“阿姨,我们看不到孟越的。”
岑丽珠吸了吸鼻子。之前那么体面的女人,这会儿在小辈面前落泪。她有点难为情,可这点难为情很快又被能与儿子沟通的欣悦冲散了。
孟英哲揽住妻子肩膀,问:“这三个月,难道……”
孟越迅速解释:没有。是在庭审那天,我才有意识。
字浮到这里,孟越一顿。
他又想到自己脑海中多出的记忆。
无数种死法、无数场车祸。
之前毫无思绪,所以他把这些记忆暂时压下。到这会儿,孟越重新记起,扪心自问:这会和病房里那些黄符有关吗?
他颇在意此事,之前还和应泽提过。但看到父母,孟越压下心情,慢慢说了些自己过去的事。
和一周前的应泽一样,这会儿,孟英哲夫妇已经相信了。
他们只是很无措,尤其是看到孟越说,他在有意识的第二天就赶过来,当时爸妈去医院看他,应泽临时接了个电话离开……可孟越已经去病房看父母、还和父母一起回家的时候。
PAD上显示:原本想那会儿就告诉爸妈的,可那天爸心脏病发作。我就和应泽商量,还是要应泽慢慢说,别吓到你们。
孟英哲夫妇老泪纵横。
他们不会怪应泽忙碌,于是事情拖了一周。只是庆幸,又无措。知道儿子现状,当然更想知道儿子要怎么样才能回到身体。
岑丽珠是党员,孟英哲也笃信唯物主义多年。可此刻儿子的状况摆在面前,他们都懵了。
应泽适时提出:“我和孟越商量,是不是去找小叔问问情况。可能需要拿几张符纸,需要叔叔和警方沟通。”
这事儿其实不符合程序。但有嘉诚的纳税金额,又有孟越父母首肯,警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归从墙皮上扒下的符纸很多,少一两张,说得过去。
应泽没有在孟家待多久。他很忙,因之后要和孟越去南郊找标记,天问观还在北郊……路程上都是时间,应泽更忙了。
之前说好给胡婧放假,这会儿应泽也没反悔。他回公司,秘书胡姐不在,但胡姐手下的人还在,一起陪着老板苦哈哈干活儿。
孟越留在家里。岑丽珠擦干眼泪,打电话给学院请假。她下午原本有课,可早上心绪起伏,这会儿状态也不好,还是不要再出门一趟。
孟英哲买菜回来,一家人久久不坐在一起,到餐桌上,情绪过去了,反倒没什么好说。
孟越不欲让父母难过,所以由他挑头,说起那天听老妈给自己读作文。岑丽珠听了,脸上终于带点笑。孟越想:就当我彩衣娱亲。
到第二天,工头的笔录出来了。他说,在医院装修后期,老板另找了一批人,一起干活儿。但对方动作磨蹭,花了很久,才刷好一间房的墙。
“另一批人?”
警方留意到这个说法。
工头描述:“那都到工程后期了,说我们动作太慢,赶不上进度。新雇的人有五六个吧,之前没见过。”都在这片地界混,工头之间多多少少有点联系,但他不认识对方,“那几天天气不好,总阴沉沉的……哦,长什么样啊?记得。”
警方让他口述,由专家画像,再拿去给孟英哲夫妇,问他们认不认识人。
孟英哲夫妇不认识,但孟越认得。
就是前天晚上,出现在嘉诚工厂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孟越:为什么别人能看见他Σ(⊙▽⊙"a
虽然是玄学相关文,但并没有打算吓人的。
看阿江严肃的眼睛!
第16章 天问观
孟英哲夫妇看照片的时候,应泽身在天问观,喝一杯小叔泡的茶。
这些年,旁人都把应泽小叔叫做“清心道长”。他十几岁上天问观,大学毕业以后就成为职业道士,拿着国家发的证书。后面父母顾及应柏身体状况,担心他离开天问观后,又变得和小时候一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几乎住在医院里。抱着这种考量,他们把财产分为两半。公司给长子应松,一些其他零散资产给次子应柏。
更往后一点,父母去世。应松忙于工作,只有年节时偶尔和弟弟相聚。加上应柏在天问观愈久,旁人起先知道他是上一任观主须弥道长的徒弟,后面知道他是下一任观主。倒是很少有人关心应柏的俗家身世姓名。
应柏自己也习惯“清心道长”这一称呼。
此刻看应泽眉眼间的忧色,清心道长笑道:“小泽,你那个小朋友的事,还没有解决?”
应泽叹口气,放下茶。
他昨天匆匆赶回市区时,和小叔提了一句,说自己那个躺在病床上整整三个月的好友出事,叔叔阿姨又身体不好、无力解决,自己过去撑场。
事情离得这么近,难怪小叔看自己神色不好,第一反应就是孟越。
他说:“是,遇到一点奇怪的情况。”
斟酌过后,应泽选择用“奇怪”两个字来描述。
虽然小叔是道士,吃了很多年信仰饭,但应泽并不能肯定,小叔会相信神怪。
又是好友家事。这会儿,应泽循序渐进。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物证袋,里面一张黄符。
清心道长看在眼中,问:“这是做什么?”
应泽简单地说:“在他病房里找到这个。报了警,但警方没什么头绪。”
清心道长拿过物证袋,隔着塑料袋子,看着其中黄符。
片刻后,他说:“只有这一张?”
应泽一顿,说:“不止,几百张。”他不知道具体数额,但看昨天房间内密密麻麻的状况,也知道不会是个小数字。
清心道长道:“我就说,一张符,哪里值得报警。”
应泽问:“小叔也不认识?”
清心道长:“认不认识的……你觉得这张符有问题?”
应泽想了想,简单描述了下昨天孟越病房里的情况。
说到一半,又拿手机,给他看昨天岑阿姨发过来的照片。
清心道长看着照片,沉吟道:“你有什么想法?”
应泽说:“如果知道这些符有什么作用,可能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贴符人的动机。”看对方是为钱,还是为命。
清心道长话里留了余地,说:“你把照片发给我。我看这些符,上面写的还不是一种东西。这样,得翻书查查。如果查出什么结果,我再告诉你。”
应泽听在耳中,松口气。他原本所求就是这样,此刻快速说:“好。”
清心道长见他这幅样子,笑了笑,说:“你那朋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应泽说:“先接回家了,看他爸妈吧。”
清心道长道:“你倒是关心他。”
应泽说:“毕竟是朋友。”
“朋友?”清心道长哼笑一声,注视应泽。
应泽坦然,说:“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不好操劳。我帮帮忙,理所应当。”
清心道长说:“希望他醒来以后,还记得你这份苦心。”
应泽有点无奈,心想:小叔这话说的,好像孟越在占我便宜。
清心道长又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应泽说了一半:“之后就是父母照顾,是比护工用心一点,但也更辛苦。我在和叔叔阿姨商量,是否要多请一个人,分担一些。”
清心道长眯了眯眼。应泽留意,补充道:“身体状况倒是还好。医生都说,很难看到保持这么好的病人。如果他能醒来,恢复期都会比其他人少一半。”因为一直有按摩,肌肉虽然不可避免地萎缩着,但没有一般病人那么糟糕。
清心道长脸上多了点笑:“这就好。”
应泽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他和孟越说好,下午去南郊。
天问观在北郊,从这里先到孟越家中,路上就要花费一个多小时。
应泽不欲撞见高峰时段。他喝完杯子里的茶,和小叔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