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鸟肉每吃一口,都有一股强横灵流涌入体内,直冲玄丹,片刻便融入其中,不但滋补灵气,甚至隐隐感到自身修为有所提升。要知道,迈入玄丹境界后,提升修为便是靠着水磨工夫,通过平日里一点一滴慢慢积攒,像这样直接从外物中得到补养的机会几乎没有,因此张允毫不浪费,连骨头架子也啃得干干净净。
花下将一整只朱雀吃下肚后,却是感觉浑身燥热难耐,只觉得身体里有无穷热意,急欲发泄,他在地上连连打了几个滚,竟是压抑不住,站起来向天一吼,沛然灵力贯通脏腑筋脉,直冲天顶,竟然直接破了开脉一关,破关之后,体内灵力激荡仍不停止,推着他浑身修为一路升高,一直提升到了凝气境界,那股灵力动荡才堪堪止息。
张允简直目瞪口呆,他这便宜徒弟的修行之路怎么就这么简单、这么顺利?
像是乔枫,出生在修仙世家,爹是一派掌门,生下来天资就比别人高一头,就这样也还是要从小积累、日夜修行,才能在十六岁踏入凝气境界。
而他这便宜徒弟自从化形之后,天天除了吃就是玩,除了玩就是吃,到头来竟然能在楚幽这种魔王级别的反派手上蹭到好处,直接将功行提升两个境界,这种机缘真是没谁了。
楚幽也不禁投去了目光,讶然对张允道:“你徒弟运气真好。”
张允道:“谢谢,你的运气也不错。”
楚幽一想便知道,张允指的想必是满月红的事。楚幽道:“还行,我这人比较相信直觉,而我的直觉大多时候都是对的。”
张允微微皱眉,好奇道:“你的直觉让你四处杀人?”
楚幽道:“那倒没有,但我的直觉会告诉我,怎么杀人最简单。”
张允摇了摇头,向后一躺,倒在地上闭目养神,此时夕阳已落,月上梢头,举目望去,空中繁星满布。
花下在附近又是跑又是嚎,终于消耗掉了满身多余力气,此时跑到他旁边卧下,把头靠着他腰间睡觉。张允伸手一揽,便将他圈住。
机缘在何处。前路在何处。
张允一边忍不住思考,一边又想将这些纷乱念头从脑海中摒除。
算上花会,他大约还有两日可以用来考量,在这两日中,他离自由只有一线之隔。
第39章 楚绡
次日午后。安乐镇上,花汀楼外。
一个红袍女子阻住了两人去路。这女子目若星辰,肌肤胜雪,唇似雪中红梅,相貌极是清丽,头戴一顶灵华嵌月冠,脚踩云霓飞靴,打扮如此贵气,显然家世地位非同一般,此时她秀眉微蹙,拦在路前,手一伸,硬是不让对面两人过去。
她对面这两人,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麻衣,有意遮掩身份般微微低头,因而看不清面容;另一个一袭蓝色绸衣,长得清秀白净,只是眉间隐有一股戾气,正是夏至明本人,他对拦路女子怒目而视,道:“你是什么人,何故阻拦我俩?”
红袍女子丝毫也不看他,只注视着他身边那麻衣道人,神情略有几分严肃,只冷冷道:“我并未与你说话,退下。”
夏至明一听这话,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立时有些恼了,还欲争辩,那女子却无意与他多话,只盯着他身边那人,话中隐隐透露出不容对方抗拒的威势:“这位道兄请将斗笠摘去,叫我确认一眼,只要你不是我欲寻之人,我自会放你离去。”
她以为自己这番言辞咄咄逼人,对方要么遵行,要么定会被激怒,怎知对方按了按斗笠,竟然视她若无物,绕了一步继续向前走去。
女子反应极快,回身一抓,欲扣住那人肩膀,对方却微一闪身,令她一抓落空。女子心头一震,再出两招,都被对方轻松避过,不由暗暗心惊,她这几招虽未使用灵力,仅以拳脚试探,然而放眼玄门各派,也没有几人能像这样轻松应付,当下起了疑心,暗忖道:“莫非真的是他?”
正当她还要再试,对方忽然转过头来,笑了一声,将斗笠掀开些,道:“一别多年,我看楚道友眼力不行了。”
红袍女子显然没有料到此人身份,一惊之下,不禁也有些懊恼,道:“怎么是你?!阮……”
话没说完,阮言钧已经将她嘴巴捂上,将斗笠戴了回去,道:“是我怎样?你以为是谁?”
红袍女子将他的手一把拍开,道:“阮道友,你是不是打架的时候伤到了脑子,好端端一个玄丹修士,一派掌门,怎么作这副穷酸打扮?还是说你们秋鹤堂经营不济,连堂主都买不起衣裳了。”
这名红袍女子名叫楚绡,和楚幽同出一族,后来又拜入同一门下学刀,二人之间颇有些渊源,据说小时候还曾有过婚约,只是后来没成。楚绡此人性如烈火,生来便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为人正直,好管闲事,三十年前凝结玄丹之后便去往外洲,一直未回,如今忽然回来,也不知是觅得了机缘准备回来苦修,还是在外面玩腻味了。
阮言钧也不理会她的挑衅,只淡淡问道:“何时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楚绡道:“刚回来没几日,还没到家就听说我那没天良的族兄干了不少好事,这不,回家睡了一觉,洗个澡换件衣服,马不停蹄就来找他的晦气了。”
阮言钧微微一笑:“楚道友真是好胆识,我还以为这闲事没人敢管,原来还是有不怕死的。”
楚绡冷笑一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楚家和太玄刀门要做缩头乌龟,那是他们的事,他们不敢管,我敢。”
阮言钧倒是十分淡然,轻松笑道:“有信心是好,就怕本事不济,凭白折了性命。”
说罢一扬手,示意她同行,三人在街上随意散步,夏至明见这女子与阮言钧是旧识,便不再吭声,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后。
楚绡听了此话,稍稍蹙眉,道:“你看不起我?”
阮言钧道:“我不知道你听人说了多少,那一战的详细经过你可知道?”
楚绡点点头:“听说了。”
阮言钧道:“你有办法治他?”
楚绡坦然道:“没有。”
阮言钧:“……”
楚绡道:“你看我干嘛,我一向都是这样,先交手,打起来了自然有办法,听别人说的再多都不如亲身一战。”
阮言钧的善心向来只用在自家门人身上,对别家修士的送死行为通常都视而不见,然而楚绡这人实在是……
连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出于好意,阮言钧难得劝人:“我看还是算了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兄妹,手足相残不好。”
楚绡说:“只是远房亲戚,不熟。”
阮言钧说:“定过亲也叫不熟?”
楚绡说:“定了又退,当然不熟。”
她在路边一个杂货摊前驻足,拿起一扇铜镜来,打量片刻,一边对阮言钧道:“二十年前你们围剿他时我在外洲,生生错过了,后来收到家中书信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对这事一直深感遗憾,这次一定要补上才行。”
她忽然叹了口气:“我好多年没来过清平花会了,泽洲的花和这儿不一样,我一直想找到一株言灵花,不过他们那儿似乎没有。记得好久之前,我还是化灵修士的时候,有一年的清平花会上出现了一株言灵花,那位卖主开出的条件,当时的我不可能办到,就在我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楚幽答应了那个条件,将那株言灵花买了下来。”
楚绡一想到这事,不禁又有些咬牙切齿起来,竟是隔了好几十年都不能释怀,气呼呼道:“我以为他要送给我,没想到他真的是个王八蛋,不送给我也就算了,还在我眼前将花撕成一条条的,烘干之后配枸杞泡茶喝,理直气壮地暴殄天物……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就该一刀杀了他的,也省得他后来为祸世间。”
阮言钧忍不住笑了,楚绡忿忿瞪了他一眼,将手中铜镜放回摊上,三人继续在街上散步,走了一阵,楚绡问道:“你这些年怎么样?我听说你收了个护法,长得挺俊,功夫也不错,怎么没带他出来,却带着这傻小子?”
她说的傻小子自然就是夏至明,夏至明听到这话,颇为不悦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提及张允,阮言钧沉默了片刻,道:“叫你那王八蛋族兄抓走了,我正在找他。后面这傻小子是灼华门的人,我出来找人,他非要跟着我,我就顺便带着了。”
楚绡听罢,默默点了点头。明日就是花会,楚幽那厮如果要来,最迟明天也该来了,他们在此守株待兔即可,只怕那厮对清平花会已经没了兴趣,就不知道要到哪里寻他。
有些花摊已经提前摆了出来,三三两两散落在街道上,这些提早摆出来的花草多半较平庸,无法在花会当日与上等好货争风头,因此早早摆出来早早卖掉,也好节省些时间,花会当日还能四处逛逛,撞撞机缘。
阮言钧忽然被一株不甚起眼的灵花吸去目光,它的花茎和叶子泛着淡淡乌色,米粒般大小的白色小花星星点点缀在花茎上,看上去仿若漫天星辰。
阮言钧问那摊主:“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