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冷:“是你说,不需要别人保护,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我记错了吗?”
夏一依心中仿佛猛遭重击,瞬间起身,直视着纪冷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一种毫不认输的韧性,一览无余地落在纪冷眼中。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一片紧绷。
柳云舒在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简直怕他们两人会打起来。
纪冷继续笃定地说道:“‘寒露’和‘霜降’同是冰霜属性神兵,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教你。亦或者你希望,‘寒露’在你手中永远都只是一根能发出寒气的铁棍而已?”
夏一依咬紧牙关道:“不想。”
这一次,我想靠自己,握紧手里的剑!保住所有我在乎的东西!
“学吧,师妹。”柳云舒忽然出声,勾了勾她的衣角,桃花眼半睁暖暖地朝她一笑:“师妹用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就这么一句软软的话,就好像击中了夏一依心中某个地方,整个人就仿佛从一块坚冰的状态融了下来,轻轻答了一句:“好。”
纪冷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移开眼看向窗外,说:“跟我学剑,还有一个要求。”
夏一依:“什么?”
纪冷一字一顿地说:“别。哭。”
相当的冷酷无情。
夏一依却终于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听这两个字,就知道很靠谱。
她深深地鞠下一躬来,郑重道:“那就劳烦掌门师兄了。”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一直在旁边看着甚至还在微笑的柳云舒,那一瞬间握紧的手掌。
因为大力,形状姣好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之中,带来一阵阵钝痛……
第27章 晋江独家
八皇子府邸, 演武场。
所谓演武场, 就是指一些大户人家,在后花园辟出一块地方供人练习武艺用。
虽然八皇子墨相白一直以来都是以清廉、文雅著称,但是因为身份贵重, 府中也却又一块不大不小的演武场,供侍卫日夜操练。
但是此刻, 演武场的院子外, 侍卫们都守在院子口,三分好奇七分惶恐地不住回头看。
围墙内的演武场里,正发出一声一声的利器撞击的巨响!
那声音听起来很沉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 隔着一层屏障,让人听不得没有那么真切, 但是依然有着地动山摇的气势, 震聋发聩.
院子外面的数十名侍卫皆是脸色煞白,交头接耳道:
“这都十几天了,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太可怕了,还是不是人?”
“真的没有死人吗……”
墨相白来的时候, 听得到就是这些,禁不住脸色一沉。
“奴才给八殿下请安。”惶恐的侍卫们见主子来了立即跪下着磕头。
“起来吧。”墨相白听着院子里面越来越沉重的打击声, 平时总是春风和煦的脸上格外阴沉。
侍卫长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墨相白的脸色。
自从八殿下把那三人从皇宫带回来,又提供演武场给他们使用, 已经有数十日了。
每一日, 半点武艺不通的八殿下都会亲自过来查看, 甚至是亲自在院门口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地等着他们出来。
特别是每当那个高马尾的小姑娘一脸疲惫地从院中出来,八殿下脸上那关切心疼的眼神,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
殿下这是动心了!平时从来洁身自好,二十了还未婚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今个儿竟然动心了?!
主子既然动心了,那不管成不成,那都是他们讨好的方向!侍卫长是个最懂看人脸色,立刻弓着腰讨好道:“未时进去的,现在是酉时,按照前几日的规律,快出来了,殿下别着急。”
墨相白脸色沉沉地点了下头。
却听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尖叫声划破天际——那是夏一依的声音。
那一瞬间,平时温文尔雅、圣贤之道他通通都忘了,几乎是不暇思索地冲到门口,抬脚就要把门踹开!
侍卫长都吓傻了,连忙抱着墨相白的小腿阻拦:“殿下千金之躯,里面太危险了!”
虽然他们压根就没看到过里面的场景,但是夜里他们趁着没有人的时候进去看过,那叫一个满地狼藉,原先的擂台、梅花桩之类的器具早就碎成了渣渣,地砖全部碎裂,满地都是大小不一的深坑。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有数百人拿着刀叉剑戟在这里群殴过三天三夜!
太危险了!!!他们还等着八殿下一举登上皇位,带着他们鸡犬升天!可不能将殿下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危险?”墨相白喃喃地说了一句,一脚把碍事的侍卫长踹开,随后依然坚定地推开了门。
危险?那又如何。
那里面,是她所在的地方啊,我怎么能不去?
我已经错过她一次了,怎么能够再错过一次?
院门轰然大开,只见夏一依整个人趴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散开,好看的眉痛苦地拧着,左手颤抖着撑地面半天爬不起来,右手还紧紧地握着一把清透而冰寒的蓝色的短剑不愿意放开。
有血,顺着白皙的手腕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融汇入碎裂的地砖里。
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和她面前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纪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纪冷依旧是那冰冷淡漠的一张脸,负手而立,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威严。
而他们的中间,是漂浮在空中的神兵“霜降”。
也就是夏一依“对打”了数十天,没有撼动分毫,依然只能一次次被无情地反弹出去的“对手”。
怒气和心疼共同在墨相白心中燃烧,他赶紧冲过去想把她扶起来,不过几步,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拦住了脚步。
墨相白狠狠地拍击着面前透明的阻拦,高声呼唤着夏一依的名字。
但是她,好像根本就听不见。
“别拍了,我六师兄下的结界,没人解得开。”柳云舒悠悠闲闲的声音传过来:“你该感谢这个结界,不然你这个宅子早就不知道碎了多少次了。”
墨相白一转头,双目通红地看着此时正坐在一根树桩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在慢悠悠地翻页的柳云舒。
再一细看,是一本《湘西云游散记》,他竟然还有心情看这种闲书?!
墨相白怒声道:“这样都不停下来?!”她都已经流血了,受伤了,这些人没有看到吗?!
柳云舒用书脊一指纪冷,无辜地说:“打架的事情不归我管,你问他。”
纪冷淡淡地看了一眼墨相白。
墨相白高声道:“纪掌门!今日到此为止吧?!”
纪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夏一依,只问了三个字:“哭了吗?”
夏一依咬着牙站了起来,把“寒露”从右手换到了没有流血的左手,随后还仿佛不知道痛疼一般地把右手碍事的血迹在衣裙上随手一擦,掏出一根红色的发带利落地把头发重新绑好。这才倔强地说道:“没有!”
纪冷点头,琉璃色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点点赞扬之色:“继续。”
夏一依:“好!”
说着,便重新冲了上来,出剑,狠狠地击上“霜降”!
两件神兵交手,巨大的冲击波从他们的交锋处荡出,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力量的夏一依再一次打倒在地!
纪冷:“学会控制‘寒露’的力量,而不单是使尽全力的乱砍。”
夏一依:“是!”
然后夏一依就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样,机械般地重复着同一个行为,一次次地冲上去,又一次次地被打倒在地。
屡战屡败,而又屡败屡战。
两把神器交锋的轰鸣声响彻耳边,墨相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并不知道的夏一依。
他只见过那个拿着药罐子抱怨材料又涨价了的夏一依,没有见过这个满手是血还拿着剑一脸不服输的夏一依。
这是她成为那个破庙里面的小医女之前的人生,这是他从未参与过的部分。
“放心,有我这堂堂医仙做急救外援,死不了人。”柳云舒看着傻不愣登的墨相白,笑了:“别站着了,那边还有一个树桩子,咱们坐下聊聊?”
身为皇子,从小研学孔孟之道,墨相白的人生中就没有过“坐树桩子”这么不文雅的事情发生过,自然是没有动,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在钉在夏一依身上,下不来。
“殿下喜欢我师妹对吧?”柳云舒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
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在墨相白耳边炸开,他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去观察夏一依的表情。可是她依然在专注地练剑,仿佛压根就没有听见。
墨相白这才用戒备的眼神正眼去看柳云舒。
上一世他与柳云舒不曾见过,这一世还是通过纪冷才知道上一世这人曾经是夏一依的师父。
夏一依的师父。
想到这里,墨相白心中就一阵莫名的警惕。
有一件前世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纪冷他们,估计连夏一依自己都并不知情。
那就是,在上一世的那个小破庙中,他清楚地听见,她曾经数次在睡梦中呼唤过这位“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