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燃早年来过这里,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并不陌生。
之前听星野兄说起那些不好的经历,他多多少少总是有些自责的,借着这次机会,他自然要好好弥补一番,便自顾自地介绍个不停。
“当然,他们的衣服穿起来麻烦,但是在生活中非常方便,你看,他们的衣服胸前都有个突出的间隙,外出时可以存放食物。天气热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按需要袒露双肩,大漠里夜晚温差很大,需要的时候再穿上。晚上睡觉,解开腰带,脱下双袖,便能铺一半盖一半,暖和地很,可谓是一衣多用。”
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沿街的叫卖声不断,若能停下脚步仔细看看,便会发现他们卖的大多数是用石原的石头或玉雕刻而成的佛像和菩萨小像。
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纪燃有些担心星野兄会与自己走散,下意识地拉着他。
“不过短短几年,这里的改变真的很大。当年我来这里找黄沙殿的时候,这里的信徒可没那么多,你看看现在,满大街都是穿着绛红色长袍的人,还有那些僧侣,遍地都是。”说到这里,纪燃的肚子有些饿了。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梁星野这一路上倒是很少说话,因为纪燃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大漠的特色美食便是羊肉,这里的羊肉都是吃着沙葱喝着咸水长大的,不膻不腻。老板,给我来些肉串儿……”
一把肉串儿,梁星野不过吃了一两根,剩下的全进了纪燃的肚子。
“少吃点儿,羊肉甘温大热,吃多了容易上火。”梁星野跟在他后边儿苦口婆心,可纪燃见到了吃的,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哪里有吃的便奔哪里,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梁星野有些无奈,一面紧跟着他,一面又抓紧时间满大街找些去火的东西。真的是一眼看不住,人就跑丢了。
纪燃吃货的本能开始发动了,“看到那边卖的了么?羊肉片儿汤,当地人一般早上吃。方方正正的小块羊肉熬成浓汤,与面片同煮,再放上几片小青菜,咱们明儿个早上一定要喝!不过眼下已经正午时分了,走,我带你你去吃。”
话刚说完,人又冲出去了……
梁星野死盯着他的同时,不忘询问路边的摊贩,吃什么降火。
“仙人掌果啊!我们这里的人吃完羊肉都爱吃几个仙人掌果,祛湿降火。”
他匆匆掏了银子催促,“给我来几个!”拿了仙人掌果便去追纪燃,那摊贩在后头大喊着,“客官,这仙人掌果上有刺,您慢着点儿!”
这边,纪燃已经跑到了另一间看似简陋的食肆里。
“客官,几位啊?”
纪燃头也不回,“两位。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菜?”
“我们大漠里有句老话:冬吃羊肉赛人参,春夏秋冬亦强身,来到大漠,当然得吃羊肉了。本店的特色菜有,大锅清炖羊肉,您要是口味重一些,也可以试试麻辣羊肉。”
纪燃一向重口,“要麻辣的,再来几道特色小菜。”
自个儿坐到位置上,才发现星野兄没跟上来……一拍脑门,又只能匆匆忙忙地回头去找,等到两个人真正坐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梁星野将仙人掌果往桌上一放,眉头皱得死死的,“你的屁股是好全了?”
纪燃一哆嗦,急忙摆手加摇头,“没呢没呢?”说罢,又略显做作地扶了扶腰,“酸得很……”
“那我怎么看着你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某人眯了眯眼。
纪燃干笑了几声,“我我我……我这不是看见好吃的就激动了么?”
菜肴很快上来了,纪燃兴致勃勃地吃了几口便开始咳嗽起来,梁星野随手端起茶杯递过去,纪燃牛饮了几口,“大概是昨日受凉了,嗓子疼。”
话刚说完,面前的麻辣羊肉便被端走了。
“诶,我的羊肉!”纪燃握拳。
梁星野将羊肉端到一边,对着店小二招了招手,“把羊肉都撤了,钱照付,给他上碗清粥。”
“好嘞客官。”
“别!”纪燃着急忙慌地站起来,动作一时间太大,腰一酸又坐了下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肉被端走。
纪燃一脸郁闷地坐在窗口的位置喝白粥,雪白的勺子一遍又一遍地舀起雪白的粥,送到嘴边无数次,始终都没有喝一口。
“这粥的味道实在寡淡。”
“忍一忍,等你嗓子好……”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纪燃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向窗外,“佛牙,我看见佛牙了!”
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丢下了那碗白粥。
梁星野忙着跟在后面付钱,刚出了食肆,便看见纪燃又停下了脚步,一脸的遗憾,“街上人太多了,跟丢了……不过刚才我看到佛牙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像是傅白……可他不是早死了么?”
第109章 信徒
梁星野将纪燃拉到一边,“你确定真的看见他们了?不是为了不喝粥?”
纪燃暗搓搓想,方才这么激动跑出来,是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不想喝粥,可他也确实看到了佛牙他们,“不会有错的,就是佛牙,两个人都戴着斗笠,那个傅白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走,还愣着干什么,他们朝着哪个方向走的?”
见着梁星野一本正经的样子,纪燃倒是有些疑惑了,“怎么?星野兄,你什么时候也对佛牙这么上心了?”
梁星野忽然压低声音,“你不觉得,当地人看我们的眼神很不对劲么?我总觉得这地方要出事情。”
听他这么说,纪燃一下子就懵了,星野兄的感觉一向准。
换了种心境再看向周围……东边那个小摊贩,看似在招揽生意,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瞟;再往旁边看,那个穿着绛红色僧袍的和尚不断地与其他和尚窃窃私语,看向他们的目光好似看到瘟神一般;还有方才那个食肆的老板,神色也很不对劲……
“还真是!”纪燃感叹了一番,“这街道上的氛围果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走到哪儿都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难道又有什么东西作妖了?”
“很难说。”梁星野抱着剑,“佛牙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先追上去再说。毕竟他是在大漠里长大的人,这里发生的任何变化他必然能感觉得到。”
两个人往南边追赶了一会儿,出了市集,周围虽然也有绿地,但是环境看起来很是荒凉。
再往南走了一会儿,地上的绿意不再是连成一片的,而是与黄沙断断续续地交接在一起,在沙地里行走很是废力,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地上的脚印也不大看得清了,纪燃提议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绿洲的边缘,算的上是荒郊野岭,住宿的客栈有是有,但是环境非常简陋,没有单独的房间,睡的都是大通铺,十几个人挤在一起。
进了屋子,十几个陌生人的目光向他们投来,上下打量着,让纪燃觉得很不舒服。
“又来人了。”一个肤色黝黑的商人感叹着,“晚上又得挤着睡了,这店小二也真是的,一个房间安排这么多人。”
听那人说话的口音,应该是来自石原。
屋子里人一多,什么味儿都有,房间里也有人刻薄地嘲讽着那个石原人,“嫌挤呀,那你怎么不睡在沙地里?外面多宽敞?空气又好。”
“我又不傻!”石原人将财物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下面,“外面到处都是毒蛇和蝎子。”
“集市那里的客栈环境可比这里好。”
“钱也翻了一翻,我们这些运石料的本来就赚不到什么钱,谁不想住得好吃得好?”
这间屋子里基本上都是商人,要么就是马夫,纪燃看了一眼,唯独有一个人是穿着绛红色衣袍的,外面没有披袈裟,应当是个信徒,所有人都在抱怨的时候,只有他一言不发地在铺子上打坐。
梁星野将边角的位置整理好,“你睡这里,靠着墙。”
荒郊野岭的,也没条件洗澡,屋子里有人明天一早要赶货,嚷嚷着趁早熄灯,也不顾后面来的人有没有整理好。
两个人把行李当枕头,躺了下来,那边已经鼾声四起,再加上满屋子熏人的臭脚味,纪燃也不指望能睡得着,充其量就是合一合眼休息一下。
房间里有三扇窗,就在大通铺的床头,纪燃躺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屋子里的味道难闻,便坐了起来,开窗透透气。
借着月光,一眼便能看清楚通铺上的人酣睡的模样。
那个穿着绛红色长袍的信徒也睡下了,睡姿尤为奇怪。通铺上的人都是仰面躺着睡觉,要么就是侧着身子,可他呢,却是趴着睡的,连脸都是朝下的。
纪燃也没多想,不排除个人习惯,世人千姿百态,有些人就喜欢趴着睡觉,尽管这样呼吸会困难一些。
他将窗户推开了一些,又看了眼身边的星野兄,闭着眼睛平躺着,怀中抱着那把剑,不知道睡没睡着。
约莫又过了几个时辰,纪燃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忽然被闹嚷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屋子里已经亮起了油灯,那个从石原来运货商人大叫着,“我的银子不见了,谁偷了我的银子?今天谁也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