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银球了没?只有修仙的人才会在腰间悬挂银球,那球里闪闪发光的,可都是被他们斩杀的妖怪内丹。”
“修仙的来这里做什么?最近这附近不太平?”
食客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你不知道?最近已经失踪了好些人了,不知道被什么抓走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此时,还在后厨的梁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学包馄饨。
他学的很快,那小厮也没刻意教他,虽然他此前从未下过厨,但好在天分了得,随便看上一眼就全都学会了。
他端着热腾腾的小馄饨再次回到马厩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纪燃还在用后腿挠脖子,梁公子不在的时候他不敢说话,怕惊了马厩里的马。
“好吃吗?”
“汤挺好喝,馄饨也就这样,我咬不到馅儿,吃不出滋味。”
纪燃用舌头卷起一只小馄饨,试图用一侧的狗牙咬碎馄饨,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只能囫囵吞下去。
他舔了舔鼻子,一边吃一边嘟囔着,“你没做过狗,不晓得我现在的感受,这满嘴的狗牙咬硬的还行,吃软的根本咬合不起来,只能用吞的。”
他饿极了,三两口就吃完了一整碗。
“我看你做了狗之后,胃口道挺好的。”梁星野在一旁抱着手臂,不忘打趣他。
纪燃狗头一抬,“说的好像你从前认识我似的,你怎么就知道我做狗以前胃口不好?”
梁公子没说话。
纪燃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把脑袋对着南边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梁公子道:“我看你今晚还是留在马厩里安全些,风里夹杂着血腥味,那东西要来了。”
“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很厉害的东西。”纪燃闻着那味道,渐渐地变得焦躁起来,“看见我现在的下场没?都是那东西害的,反正我是打不过它,至少刚正面没刚地过。”
眼下风雪这么大,跑路是不可能的了,只是这样一来,今晚客栈里的人都要遭殃。
“我帮你报仇。”梁公子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就你?”纪燃觉得有些好笑,“我堂堂一个散仙,都打不过那东西,你能打得过?再说了,你又不修仙,肉体凡胎的怎么打?”
今晚客栈铁定要出事,纪燃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他用嘴叼着那根手臂粗的麻绳,“你帮我把绳子解开,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先把那东西赶走,至少先撑过今晚。”
“你确定?”梁星野对他的自控力表示怀疑。
“那是当然。我一般只有饿着肚子的时候才容易被动物本能驱使,吃饱了就没有这茬事儿了。”说完,他忽然意识到星野的目光有些奇怪,“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上那条小母狗了吧……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诚然那条小母狗确实可爱,长长的毛发撩到了我的小心脏。
这一点纪燃没敢说出来,他也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话题。
“我越看你越发觉得眼熟,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纪燃吃饱喝足之后,话唠的毛病又犯了。
“你离我远点儿。”
“为什么?”
“你身上有虱子。”
……
……
在不远处,雪雾弥漫的山峰之上,一只全身通红的血尸,沿着笔直的山脊,留下了一排带血的脚印。
第4章 我的饲主是奇葩
纪燃走到客栈门前,想起白日的种种,有些心虚,“不是说公狗不准入内嘛,我现在光明正大进去没事?”
梁星野不理他,兀自和门口的店小二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麻子脸的店小二抖擞着身子,把老板娘的西施犬抱了出来,在经过纪燃的时候还特小心地绕开了他,一路直奔马厩。
“现在没事了。”梁星野回头看了他一眼,“还不进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长相太过惊艳,一进门,就被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大家这才注意到他在跟狗说话。
那狗看上去特别邋遢,一身的杂毛,两只耳朵警戒地竖着,也不乱叫,倒是有些通人性,那少年让它进来,它就乖乖进来了,不乱跑,全程都跟在那少年的脚边,少年挑拣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那狗便趴在桌子底下,时而打个哈欠挠个痒。
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不干了,一摔筷子,“把这么脏的狗带进来,我们还要不要吃饭了?”
梁星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一脸平静地回了他一句,“可我觉得,你也没比我的狗干净多少啊。”
公子哥的火气上来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带着和他一桌的几个剑客也站了起来。
店小二见气氛不对,急忙端了盘菜送了上去,“客官,这是您点的菜,这次没放辣,您尝尝?”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满脸堆笑地走到梁星野身边劝他,“这位爷,那可是梁家少爷梁世勋,南北第一富商的梁家,您还是少招惹他的好。”
桌子底下,纪燃送算是有了点反应,以前说起第一富商,那肯定是他老纪家,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换做是梁家了?哪个梁家?他抬起狗头打量了那人一眼,吊梢眼,刁钻相,眉间隐约有一道黑气,若不是脖子上的护身符时刻庇佑着他,这人恐怕早就去见了阎王爷了。
这会儿,那吊梢眼的公子哥总算是看清梁星野的样貌了,他阴测测地笑了出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纪燃竖起狗耳朵在心里感叹,哎哟,原来是老熟人。
那人似乎是有意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假模假样地对着四面八方的食客抱了抱拳,“各位,今天实在对不住,要扰了大家吃饭的雅兴了,这个人偷了我家的剑,无论如何我都要擒住他!”
食客们有的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起了这场戏,有的则是埋着头继续吃,时不时抬头看上一眼,唯独那几个修仙的,仿佛根本就看不到这场闹剧似的,兀自说着他们自己的事。
这边,梁公子面对对方的挑衅,云淡风轻地吐了几个字出来,“那本就是我的剑。”
“呵,你的剑?你被送到我家寄养的时候……”梁世勋手一指桌底下,“就跟这条野狗差不多!” 桌子底下的纪燃脊背一阵发毛,关我什么事儿啊你指我……
“梁星野,我梁家凭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得一把剑不应该?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打伤了我家那么多人。”
对方带了那么多剑客,这要是打起来,他肯定要吃亏的。就在纪燃考虑要不要适时站出来狗叫两声挫挫对方锐气的时候,岿然不动淡定如风的某位饲主再次发话了,“谁说你我都姓梁,我就非得跟你成一家人了?”
梁世勋哼了一声,“野狗就是野狗,怎么养都养不熟。”
这时候,不远处那一桌修仙的总算是有了反应,其中一位仙衣飘飘的少年难得“有失体统”地冲到了他面前,“你就是星野?那个赫赫有名的只降妖,不修仙的梁星野?”
桌子底下纪燃探出狗头来,降妖却不修仙?敢情他这个饲主还是个奇葩?
这个世道上,很多人降妖为的就是在司禄星君的功德簿上记上一笔,再服下妖怪的妖丹在腹中炼化,转化为自己的元丹飞升,这就是修仙。只有修仙的人才降妖,这似乎成为了一条定律。
然而梁星野是个特例,他似乎对修仙这桩事情非常反感。
纪燃倒是没想到,那个家伙在修仙者间的人气那么高,甚至于遍地都是崇拜者,这不,这孩子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到星野的时候,一再失态,“我听说过你的事迹,其实我一直想要亲口问你,不修仙那你为什么要降妖啊。”
梁公子拿着杯子在手上来来回回了摩挲着,煞有其事地想了会儿,“降妖除魔,护一方平安乃我本分,至于修仙,我一向不大乐意。”
那少年一听,两只眼睛都放出了光。这样随心所欲的态度,就是修仙者们崇拜他的理由。
“那你打来的妖丹都用在什么地方了?”修仙少年非常自觉地坐在了梁公子这一桌。
“要么换钱,要么送人。”梁星野随口道,“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
其他修仙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两眼几乎是放光的状态。
你倒是大方!桌子底下的纪燃这会儿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站起身来,用嘴叼着梁公子的衣摆扯了扯,雀跃地差点当场说人话。
辛苦打妖怪得来的妖丹你拿来送人?没见过你这么败家的饲主!
他踌躇了一下,现在终于分析出留在他身边当宠物的好处了,正好他的元丹碎了,又恰好他这位饲主有很多妖丹,到时候随便给他一些,吞入腹中炼化,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炼出一颗元丹来,恢复人形。
一旁的梁家公子爷看到这幅场面,尴尬地继续站着也不是,坐下来也不是。
他没修过仙,自然不晓得原来梁公子在这条道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现在的情况,这就好比是跟人在大街上约架,约了半天发现人家是个有身份的人,身后的势力他一个也惹不起,原来自己才是小喽啰,于是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坐了回去,想要把自己变成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