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伸出一指戳在花上, 一按。
桃花乖乖缩了进去, 皮肤上一片平坦, 看不出丝毫痕迹。
下一刻, 另一只手背上又冒出一朵,接着是头上一朵,脚上一朵……
重渊不淡定了。
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刚刚抵御剑气的时候似乎是用了一点魔气,灵魔平衡被打破,体内的磐玉血桃果灵气开始造反了。
我就不信镇压不住你!
他当即挥手布了层结界,盘腿往床上一坐,一边开花一边打坐。
卿止逃出寝宫之后,一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里,果断抛弃了燥热敏感得不行的化身,换回了本体,这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感觉心里憋了一股火,很想发泄出来。
你怎么能是这样的魔尊?亏我还这么信任你!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有点不太对,魔尊虽然看着有点轻浮,但从不对人动手动脚,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况且他是被白殷旒打晕的,说不准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不行,我必须得找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化身在药效散去之前是不能用了,干脆就以友人的身份去吧。
想清楚后,他又原路回去,走到寝宫门口,出于礼貌敲了下门,“魔尊,我是道尊,冒昧打扰,可否一叙?”
重渊正和灵气激烈交锋到关键时刻,骤然听到道尊的这句问候,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
这是来给徒弟算账来了?
一个分心,魔气岔气走错了路,霎时兵败如山倒,体内经脉被灵气全面霸占,重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卿止在门外等了好半响,一直没等到里面的人回话,心里一时有点担心,会不会刚刚的剑气出手有点重把人伤了?
他试着推了下门,寝宫的大门很轻易便被打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人呢?
他走了一圈没找到人,来到床边掀开床帘,床上也是空荡荡……不,有朵桃花。
拳头大的桃花,颜色如血般深沉殷艳,有种邪性不详的美,五片花瓣形状完美至极,每一条弧度都柔韧利落,金黄色的九根花蕊悠然而立,宛如王者君临世间,整朵花都带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只是一朵花,偏偏让人有种冷酷霸气的感觉,很像是那人的气质。
卿止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伸手把那朵花捧起来,道:“我带你回道宫吧。”
顿了顿,想起不经主人同意随便从人家家里拿东西不太好,但随即瞥到床上散落的绳子,脸色僵了一下,又道:“算作一点利息。”
重·花·渊:“……”
不,你放手,我绝对不跟你走!
可惜卿止听不到他的心声,捧着大桃花心满意足的把他掳走了。
走之前他给魔尊留了张纸条放床上:
轩银的事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你的大桃花我拿走了,若想取回,道宫见。
很好,这样就不算偷了。
最后环顾一圈寝宫,自觉没遗漏什么,卿止抬步,走人。
一出魔宫,入目便是满山满眼的桃树,月色下的桃花蒙了一层朦胧的轻纱,看起来越发的娇艳动人。
卿止为这美景沉迷片刻,又回头看了眼坐落在桃林之中的魔宫,叹息道:“和你真配。”
重渊:“……”
行吧,我就当你夸我了。
卿止捧着花一路往山下飞去,飞着飞着,神念感觉到一个比较熟悉的气息。
白殷旒。
他身形一顿,眯了眯眼。
有仇不报是怂剑,有仇必报是利剑。
作为一柄凶残的剑,我应该砍死他呢还是戳死他呢还是削死他呢?
他把花小心翼翼贴身藏好,往下飞去。
白殷旒正在山下紧张的观望。
十界山位于魔道中央,魔道十宗在周围共同拱卫十界山而立,换言之,要想入魔宫,必须先入十宗,再闯过那满山都是妖兽的桃林才可,山上可也是有大乘期妖兽的,白殷旒不想冒险,干脆就留在山下了。
他现在正在万魔宫里的大殿里。
万魔宫宫主宫辞音正坐在他对面,含笑看他。
白殷旒被他看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漠回视。
宫辞音微笑道:“这会儿,尊上应该已经收到你的礼物了,白家主不妨猜猜,尊主会作何处理?”
白殷旒淡淡道:“自然是享乐了,宫主这话何意?”
宫辞音微笑更深。
他一袭白衣坐在那里,看着优雅谦逊,那双眼眸却是诡异的血瞳,即使他脸上的笑再和煦,配上那双瞳眸便显得万分诡秘,尤其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莫名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可以的话,白殷旒是不想招惹他的,魔道十宗十个宗门里,万魔宫的宫主是除过百剑门门主,素有“剑魔”之称的尹墨之外最强的存在,大乘境的妖兽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在整个魔道里实力排名第三。
不是因为他的实力,而是他的天赋。
一身可控心魔的天魔骨,一双可看破心魔的天魔眼。
但凡是人,总有不得意之事,久而久之淤积在心里就成了心魔隐患,而他的眼睛可以看破世间一切心魔,并加以控制,进而不知不觉操控整个人。
他是魔道里最恐怖的存在,很多人宁愿犯到尹墨手里,也不想犯到他手里。
那是一场噩梦。
白殷旒本来也不想招惹他的,奈何他把魔道十宗都逛了个遍,其它九宗都拒绝了他的进入,唯有万魔宫接纳了他,在听了他来意之后,出谋划策帮他送礼,还很热心的帮他联络了竹音,让他把那份“礼物”送上了山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白殷旒等着宫辞音和他要代价。
但宫辞音微微笑着,说:“这就当是个人情,我也很想看看尊上收到这份礼物时候的心情呢。”
白殷旒信他个鬼。
但面上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和他坐在这万魔宫里等待山上传来的消息。
不久,一道人影从外边奔了进来,是一个绿衣的俊美男子。
竹音一进来,甚至顾不得行礼,连忙喜道:“家主,魔尊收了,魔尊收下了!我走的时候魔尊还叫他美人,语气听起来很高兴,白家有救了!”
白殷旒立刻站了起来,脸上也忍不住显出一丝惊喜,“真的?他真的收了?”
竹音狂点头,“是的,我在寝宫刚见他的时候差点被他一掌拍死,后来我一说床上有大礼,他就过去看了,一打开床帘就叫美人,一准收了!”
白殷旒再也抑制不住喜色,一拳敲在掌心上,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吃人手短,拿人手软,我看他再怎么好意思对白家出手!”
话音一落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万魔宫宫主,脸色一僵,立刻转头看去,却见宫辞音脸色微有古怪,看向竹音,问道:“你确定他收了?”
竹音一见着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低头避开那双血瞳,恭谨道:“回宫主,我走的时候魔尊看着的确挺高兴,再之后的事情我人已经走了,并不太清楚,但依他先前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收了的。”
宫辞音饶有兴味的挑了下眉,“叫美人啊,他一般见到美人都会很高兴的叫一句‘美人’,然后再送一块玉,但他五百多年没有过一个枕边人,若我没猜错,他应该还没破身。”
两人一愣。
宫辞音继续他那温文尔雅的微笑,“所以他的后续应该是,很温柔的给美人松绑,很温柔的给美人压惊,再很温柔的帮美人出气,把送他上山的人交给他处理。”
竹音&白殷旒:“……”
宫辞音手中折扇一摇,半遮住嘴角微笑摇头,“所以啊,两位,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白殷旒紧紧的盯着他,不甘道:“结果你早就知道,你帮我,就是为了看这一出好戏?”
宫辞音唇角含笑,暖若春风,血瞳却是一片冰冷凉薄,他微微笑道:“如此精彩的戏码送上门,我为何不看?”
果然是个恶魔。
白殷旒冷冷回击,“宫主如此做,可是把魔尊也算计进去了,就不怕他秋后算账?”
宫辞音一点也不在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啊,正好最近过的太舒坦有点皮痒,就让他抽一顿吧。”
好戏看完,耐性尽失,他随意一挥手,“两位请吧,我这里就不留人了。”
即使再不甘心,白殷旒也没同他动手的胆量。
与别的人战,最多战败,大不了一个死,落到宫辞音手里,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他一点也不想体会那由心魔操纵的恐怖噩梦。
所以他只能在留下一声冷哼之后,甩袖往大殿外走去。
刚刚出了门走到殿外的广场上,一阵微风吹来,广场上无声无息多了一道人影。
一袭蓝衣,清冷如月,颜若天赐,倾城绝伦。
白殷旒抬头之间猛然瞥到那道人影,霎时间骇了一跳,立刻道:“你是谁?”
卿止淡淡看着他,抛出两个字,“道尊。”
白殷旒心下一惊——道尊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道尊和魔尊关系真如弟子们所说那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