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献佛子在一旁传音:“游民上百,汝为自寻死路。”
谢怀尘却握紧拳头,鲜血簌簌而下犹如血誓。
“小时候我曾在书里见过,佛子慈悲渡世,甘愿割肉喂鹰舍身试虎。这些佳话传诵千年,当时我很敬仰你。”谢怀尘远远地看了一眼遗世独立的莲献佛子,也传音过去。
“可时隔千年,佛子重临凡世,如今竟然见死不救袖手旁观,还对同样舍身之人冷嘲热讽。”谢怀尘越说越好笑,“佛子,你是不是信仰崩塌了啊?要不然怎么会从一个大圣人堕落成这样?”
嘲讽的语气直入识海,莲献眉头一皱,温和的双眸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写了个白莲花。
第162章 师兄上门
谢怀尘不在乎莲献青白的脸色,他只关心眼下的情况。游民们对他的话有惊异也有怀疑,但蠢蠢欲动的心终究冷静下来,纷纷回头望向他们的山主。
彭奇从人群中走出,他的腿上有腐烂之处,所以走得很慢,一瘸一拐。
“亦兄弟,其实此事本与你无关,我代族人向你表示歉意。”他向谢怀尘作了一礼,“但若你愿意帮助我族,那么日后无论是冥界地狱还是北海蜃流,我彭奇都任你驱使!”
谢怀尘避开彭奇火热的目光,微微转眼:“不用,我只是为了她们。”
彭奇顺着谢怀尘的目光看去,那里一群小萝卜头抱着自家爹娘,泪眼汪汪,煞是可怜。彭奇一震,没想到这个才来一个月的年轻人居然会如此软心肠。他一直觉得谢怀尘单纯好骗,但再单纯的人也不可能为素不相识之人舍生忘死,所以他觉得谢怀尘说的话不可信。但如今观对方眼神,那话似乎出自肺腑。
一时间,彭奇看谢怀尘的眼神带了惭愧。
谢怀尘却不以为意,他按住流血的手腕,环视一周:“回去罢,既然我的血能解瘟疫,就该即刻入药。若诸位不相信我,可以将我押送回营。”
他神情坦然,手无寸铁,游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有些赫然。最后众人反倒退后一步,给他让出了下山之路。
**
回到营地后,谢怀尘就从照顾病者的后勤营地转移到了主帐。巡兵们负责在周围巡逻,谢怀尘负责放血入药。
整个无岐山的巫医都聚集到主帐,他们拿着银针、草管、药罐等物开始对谢怀尘的血进行试验。
谢怀尘的血可以医治瘟疫虽然已成事实,但多少血量可以完全治愈瘟疫,什么样的药材可以更好地激发血性,这些都可以再作研究。毕竟人只有一个,若一味盲目放血,等血流尽人死了,其余游民也只能等死。
杀鸡取卵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所以巫医们整日小心翼翼地给谢怀尘取血,谢怀尘本人也成了重点照顾对象。每日吃什么补血药材,喝多少水,放多少血,都有人监督。但这不意味着谢怀尘就安全了。事实上,巫医们每日的取血量十分惊人,若谢怀尘不是修士只是个凡子,恐怕他早已血尽而亡。
主帐中央有一口药罐,大概人头大小,谢怀尘每日都要放血两罐。每次放血完,他脸色白如纸,走路也跟纸一样摇摇晃晃。这种状态前几日还能勉强撑着,后来身体显然撑不过,放血完毕,站都站不起来。
系统君见此情形,心情简直要爆炸:“为什么啊?这群游民又不是好东西,宿主为什么要这样卖命?这都是神血,神血!居然给他们喝?他们配吗?”
纵横剑在一旁掏耳朵:“噫,主人什么德性你第一天才知道?”
系统君:“不行,我看宿主今天肯定放不完那两罐子。你看这才刚开始,宿主就已经趴到桌子上。”
此时,谢怀尘的确歪着脑袋趴在桌子上。今天还没开始放血他就觉得头晕,刚才巫医给他划了一刀,他顿时脚一软差点跪下。最后还是两个巫医扶着他坐下来,一个撑着他身体,一个擒着他手腕。手腕上时不时被抹一层透明药液,防止鲜血凝固。
谢怀尘心想,亏他一直以为北域人生活艰难医术也差,没想到他们医术如此高超,放个血也这么专业。
其中一个巫医喂了他一颗药丸,从他的后脑揉到脊椎再揉到后背、手臂。另一个巫医见血流的越来越慢,拿出小刀准备再给谢怀尘另一只手来一刀。
谢怀尘:卧槽你们没看见我都快晕过去了吗?再来一刀会死!会死!
然而锋利的刀尖还是贴着脆弱的腕脉划了下去,谢怀尘觉得脑袋一突一突,心脉处甚至能听到愈发急促的杂音。他条件反射地挥开动刀的巫医,不过这一动作换来更加猛烈的晕眩。
谢怀尘眼前一黑,砰地一倒头,瘫在桌上彻底装死。腕间鲜血汩汩而下,十分浪费地抹了一桌,最后再滴至地面。
不过这番动静并未引来巫医们的帮忙,倒是系统君的惊呼声在耳边一刹而过。
嗯?那两个巫医竟然没有过来?谢怀尘脑袋里划过这个念头。
他现在昏昏沉沉,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可过了半晌,巫医们仍然没有动静。谢怀尘心里更纳闷了:这么流血好浪费,怎么没人来帮忙?快来人啊喂!你们的小白鼠要死了!
可能天道知道他所想,下一瞬,一个冰凉的手指按在受伤的腕脉间。
这些日子,谢怀尘手上被划了好几刀,幸而修士愈合能力很快,深深浅浅的伤痕也就狰狞地排成一串。那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伤处,谢怀尘先是觉得一痛,随后痛感渐渐消失,似乎伤口又在愈合。
谢怀尘闭着眼:“唔……伤口好像愈合了,你快抹点那个什么药……”
闻言,对方动作一顿,清冷的气息更加靠近,手指抚上后脑,缓缓揉按。
谢怀尘本是迷迷糊糊,被冰凉的手一按,脑袋顿时清醒不少。巫医肯定是先折腾他的手,再保证他不晕死,现在身边人却一个劲给他缓气,肯定不是巫医。思及此他撑开一条眼缝,想看看是哪只小萝卜头如此关心他,敢偷溜进主帐。
清冷气息环绕,白衣入眼,谢怀尘先怔了一下,随后如惊弓之鸟腾起。
卧槽?这衣服好眼熟!
突然起身,换来的是脑袋撞上冰滑的面料。谢怀尘只觉嗡地一声,几乎就要晕死。身后人很快揽住他,就着他煞白的脸色喂了一颗聚血丹,然后将软倒的他抱起,放置于旁塌上。
这段日子谢怀尘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身体一沾塌,他顿时皱眉。
“不睡,腰疼,屁股也疼……”
“自作孽。”对方回了他三个字。
谢怀尘一看,说话人果然是师兄,心里顿时拔凉,连带着口吃也来了:“师……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北域离南域那——么——远——他还扔了诏玉改了名字,师兄怎么找过来的??
“听闻你与佛子论道,我来看看。”邵月按住他,不动声色地为他梳理药性。
谢怀尘一惊,立马怀疑是佛子告诉的师兄位置。也是,到了天衍宗主的境界,想去哪不过一眨眼。于是他一闭眼一蹬腿,颇有种无奈的语气:“既然师兄找来了,要杀要剐随便。”
之前在天衍宗,师兄相当于将他软禁。如今他跑出来又被找到,师兄会如何生气他心里是一点没谱。
邵月却幽幽道:“你我同门师兄弟,只有殷切之心,何来杀剐之说?”
谢怀尘叹口气,揉揉眉心:“师兄,我这人不爱粉饰太平。你贵为天衍宗主,前世杀了我,今世又来软禁我,你到底想干嘛你直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邵月淡淡扫他一眼:“师弟说得有道理。其实只要师弟坦率直言,不藏私于心,我也不会为难师弟。”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谢怀尘自认没啥隐瞒的:“我的事你不都一清二楚?”
“那敢问师弟,天道给你下了什么任务?”
凉凉的语气,谢怀尘心底也是一凉。天道?任务?师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系统,师兄怎么会知道“天道”的存在?系统君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死师兄,现在师兄问起,难道是察觉了什么?
一时间谢怀尘心里绕过九曲十八弯,脸上犹豫之色尽显。前世之事还未彻底想起,系统君是他永远的底牌,纵然能把所有事告诉师兄,系统的事却……
邵月眉眼一柔:“看来师弟并不如自己说的那般坦率。”
之前邵月对谢怀尘搜魂,大部分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唯独天道是一片空白。若不是谢怀尘当时魂体极度虚弱,邵月恐怕还想搜第二次。
谢怀尘显然也想起那段恐怖的回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是再搜魂不如杀了我。”
邵月却是点上他的眉心,然后在谢怀尘紧张不安又强装镇定的眼神下给了他一个爆栗。
“嘶——”
“你现在这个状态搜魂,可以直接见地府。”邵月语气轻淡,“师弟还是先养养身子,方便为兄下一次搜魂。”
**
彭奇进入主帐时,看见的是两个谢怀尘。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穿的也都是白衣。其中一个捂着额头躺在榻上,另一个端着手腕在药罐里放血。地上躺着两巫医,闭眼不省人事。